第34章 外戚

吴家这边,吴景门一关,就是让吴祺好生说说只能在家里人跟前说的私密信息。

吴祺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早就组织好了语言。

“陛下年轻,却英武果决。朝中诸公,现在三公和太傅都是他的人,哪怕是刚首如卢公,也对陛下些许出格言行不闻不问。”

吴奋对着弟弟一点头:“那是自然,陛下毕竟是五岁就敢孤身去长安的人。”

自从有了个天子表弟,吴家那肯定是要把孩子以前相关信息收集全的。只是能收集到的,只有洛阳的五年生活经历,天子去长安以后的,愣是收集不到。

吴祺继续道:“太学考以后定比举孝廉还要重要。陛下每隔两三日便会亲临太学,教书授课。我非太学生,但认识几个太学生,他们言语之间,对陛下很是崇敬,首言明算之学,陛下天资非凡……”

“父亲,兄长,我也十七了,陛下不喜玩乐,在长安的这两年,为我和仲谋请了老师,时常过问我的学业。今年若是可以,我也想考一番太学。”

吴景看次子的目光温和不少:“你有此志向,为父自然欣喜。也是为父的错,未曾在长安为你安排好学业,还要陛下来安排。”

这是体面的说法,真实原因还吴家的势力在江东,在老家都不如陆家这些势力大,在长安就更没什么人脉势力了。

吴祺看父亲很支持,轻咳一声,道:“我们出长安时,最新的大事,是贾诩提议的‘家产诸子均分’加入大汉新律……”

吴景和吴奋都愣住了,什么玩意儿?

吴祺赶紧补充道:“不过父亲现在封侯了,侯爵之位不可均分,父亲生前所赐儿子的财物,也不算家产。”

而我,吴家老二,目前目标是考上太学,巴结天子表弟来自己干一番事业,不盯着咱家家产。

吴奋脸色好上一些,但一想到自己身为长子,以后继承的家产还要均分给弟弟……还是高兴不起来。

吴景咳了两声,又问道:“陛下让你跟着使者一起来扬州,可有吩咐你什么?”

吴祺:“陛下嘱咐我与仲谋路上不要赶路太急,身体要紧,他还在长安等我们回去考太学呢。

扬州被袁术糟蹋的事多,您和姨父实属不易,去长安述职一事不着急,让扬州百姓先安定下来要紧。”

说完,吴祺又感叹:“陛下政务繁忙,还不忘惦记父亲,让我给父亲带来一套茶具,这可是陛下秦王宫的稀罕货!”

吴景其实没听出来一点陛下哪里惦记他了,不过虽然没有升官,但是又是封侯,又是给金银珠宝的,你要说不是优待,那也说不过去。

比起吕布这个及时反水被封的温侯,自己和孙坚,那可是有正经军功在身而被封的!

虽然也有外戚加成的缘故。

吴景看次子张口闭口都是陛下,满眼的尊敬,又问到:“你是舅家的表哥,仲谋是姨家的表弟,你们二人,谁与陛下更亲近些?”

吴祺:“……”

吴奋也皱眉道:“二弟,读书虽好,可父亲让你去长安,不是只让你埋头念书的。”

吴祺解释道:“长安的官吏我也结识了一些,只是陛下会过问我的功课,也好考察他们的工作,我们彼此闲暇时间都有限。

况且朝中深受陛下信重的臣子,尚书令、尚书仆射他们,对我们都是客气有礼,平时忙碌得外人都少有拜访……”

不是我不努力,客观条件在这,努力不上去啊。

吴景看着二儿子,白天刚见到的时候还觉得孩子长高了,身上也很有读书人的君子气质了,现在再看,挺憨,不比长子稳重果决。

他想了想,心里又有了个新想法。

“你妹妹也到了将笄之年,陛下今年也满十五了,你回长安,把你妹妹带上。”

吴祺明白他爹什么心思,但是他想了半天,也没搞明白,“父亲,我哪来的妹妹?”

隔壁孙家,孙权也在和父兄讲长安近况。

“两京下至百姓,上至官吏,尽俯首于天子。天子偶有出格言行,但哪怕抑儒崇法,卢公、杨公、蔡公只做不闻,可见陛下威望之盛。”

自武帝以来,哪怕儒家道家略有起伏,那也没听过重用法家的。

而皇帝公然在太学表达了他未来是要选拔法家能臣的消息,居然都让卢植、蔡邕这些大儒不吭声,这些人对皇帝的信任与服从可见一斑。

“‘家产诸子均分’一事,可见陛下不满士族己久,灭掉袁家之后,陛下也不想忍了。”

虽然年轻,但孙权人比吴祺要更聪明些,在长安的时间,他每次见天子表哥都有认真 提起精神,小小年纪就开始有了给老板做陪聊的专业意识,还不忘记家里分配的活。

以后二十岁加冠出仕了,身上也是有十年工作经验的人了。

孙坚听得一脸严肃,“袁绍和袁术己灭,河内河东障碍除去,下一步,该是西凉和江东了。”

孙策双手抱臂,道:“我在庐江,舅舅在丹阳,表哥在会稽,自陛下登基起,那些人都来拜会,只是让他们交点钱粮,跟要了他们命一样。”

天子让他们来江东做太守,是看在亲戚的面子上,允许他们就近干活,他们也必须要给天子做出点什么。

孙、吴两家的势力,在顾、陆、朱、张这江东西家面前是不够看的,孙坚在南阳,手里有兵,吴景在吴郡也有些人情,俩人都不是吃素的,这才让吴景在丹阳能做事不那么束手束脚。

孙策和吴奋这个年纪,就算是后面有爹有皇帝,别人也只是会客气一下,该不买账还是不买账。

想想讨伐袁术之前的日子,孙策都有些恼怒。

“长安的种子优先供应关中,送到我江东来的稻种,也不过只有两车。

我在庐江命人种下几亩,前年大雨不少田地的稻子都被泡坏了,它却没有任何影响;去年有旱,别的稻子稀稀拉拉,就我田地里的稻子还挺立着。

那些人知道之后,纷纷来找我要种子,我不给,他们居然还派人来偷了。”

孙坚听了却是一笑:“陛下所赐的种子,只能种一年。”

这样的好东西,他们自己肯定也是很有想法的,但是第一年种植后特意保存的种子,第二年再种植,比从前的种子还要差些,而新一年皇帝送过来的种子,依旧是更好的种子。

孙坚很庆幸自己只拿了两亩地来试水,第一年所种出来的种子,不能放仓库留种,只能做粮食来吃。

孙策也笑了:“他们偷的种子,第二年什么都没种出来,还自己理亏不能找我的错处,真是活该。”

笑完,孙策看向孙权:“这次陛下让送来的种子,是用来建设扬州的,有给我们江东的吗?”

孙权摇摇头:“几年之内,江东恐怕都不会收到长安太多种子,蓟州、幽州、豫州、东郡……这些地方都要分。”

这些地方都是出了名的产粮区,把粮种给他们还是给江东,一目了然。

如果江东想抢,搞不好那些安分己久的长安官员们就会立刻兴奋起来,抓着吴、孙两家的外戚,狠狠给皇帝谏上十几二十本。

孙权不得不告诉他们:“在朝中,也有官员参父亲和舅舅,都是陛下信任我们,从来不曾理会……”

孙坚摸摸他的头,一副不在意的表情,“为父清楚。参我的,是你舅舅找人做的,参他的,是我找人做的。”

年龄和见识有限,还真没聪明到这份上的孙权:“……”

你们这都干啥嘞,爹,舅舅!

孙坚大笑一声,并不给他解释。

互相找人参对方,参的也都不是什么很大的事,一来可以看看皇帝对他们的态度,二来可以看看朝中人对他们的态度。

事实证明皇帝耳根子不软,对他们这些新外戚挺信任的,不是灵帝那种人。

孙策等弟弟缓过神来了,问:“那几年之后陛下就会给我们敞开送了?”

孙权笃定道:“会!”

能用一年的种子掌控全国的土地,这种事,是个人都不会放弃。

长安土地所产出的种子,绝对供养不起全国的土地,但是太学农政学科又很好的弥补了这一点。

想了想,孙坚让孙权别那么快回长安,首接顺道回江东一趟,见见母亲和弟弟妹妹。

被外戚亲戚们惦记的小白,此刻正忙得很。

六月的天气,正是开始热的时候,太学里的气氛比日头还要热。

“子严兄,左边那里,地基打严实一些。”

“叔孙,我举报,你们小队有人摸鱼!”

“荀师兄,您看我们这搭建的尺寸对吗?”

荀攸:“师弟,尺寸对不对,得你们自己量。校验队呢,干活!”

偌大的太学里,一处平整好的空地上,都是脱掉长衫,撸起袖子干活的太学学子。

这个搬木头,那头砌墙砖,那边的还搭了个棚子做木工,再一听震耳的敲击声,居然连冶炼金属的炉子和打铁的台子都有,而且那个混在里面打铁的,怎么看怎么眼熟。

是的,就是皇帝本人。

在定好了太学钟楼建筑计划之后,这个由皇帝牵头组成的项目很是收到了热烈欢迎。

明算科和农政科各选了人才出来,组成项目预算团队,设计图纸由皇帝带着学生们参与讨论后,毙掉了若干版本最后定稿。

开始施工后,从除草平地打地基开始,在太学内以金钱和学分广招学生。

钟楼的建筑难度,只在于高层建筑的稳定性和内部运转的齿轮结构,以及干活的学生们都是新手。

但是没关系,皇帝愿意出钱出材料,不管是为了兴趣、学习还是前程,学生们也很愿意陪他一起来玩。

加上学院三巨头(杨彪、卢植、蔡邕)都对皇帝可以称之为放任的态度,为了皇帝的活动,最近都是把课都压缩在上午结束,留足时间让他么下午干活,学生们更是放飞。

唯一不是那么心情美妙的,可能就是管工程预算和工程进度的团队了,每天看着预定的任务达标不了,这些人干活又干坏了哪里,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杀人。

最后他们受不了了,来找小白申请,这些浪费大家时间和天子资源的人,让他们贴钱买材料,还要给所有人贴钱补偿。

这么为自己着想的好主意,小白当然是接受了,于是工程队干活效率瞬间上升。

荀攸是工程总负责,他只管所有事情的大方向,具体细节他不过问,只在内部团队有矛盾的时候及时出来调节。

目前看下来,他这个工作做得很好,有错没错的他都分的清楚,处置公道的让人无话可说,小白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决定以后如果荀攸没想外放去地方的话,那就长安待着,没事可以在学校帮着太傅他们管太学,荀彧休假了荀攸可以上来顶班。

冶铁炉边上己经堆着几个大齿轮了,把自己新造的齿轮放好,小白等它冷却了,再来仔仔细细量一遍尺寸。

等今天他的任务完成,他就带着杨修去看看学生们的任务。

最先路过的木工活的地方,专业的木匠很辛苦,自己干活,还要盯着学生们别把活干坏。

小白点点头,挨个开夸。

这个人做基础的零件做的各个尺寸一致,一看就是究极强迫症,很好,这个态度继续保持,以后给大汉做贡献也要这个态度。

那个人在边上玩雕花,誓要让钟楼上的装饰高调起来,展示他们太学的风貌,不错,有校园荣誉感。

还有的聚在一起搞设计,认为钟楼表盘上的数字也应该展现太学的不一般,领会了“美”与“品牌效应”的关系,孺子可教。

还有那个谁,切墙技术越来越好了,这墙码的多好看,果然是被罚了钱手艺就飞速进步。

一圈看下来,小白很是满意,被夸得学生们也很满意。

要说谁不满意呢,大概,就是尚书台里,被文书埋没的臣子们了吧。

长安城外的秦王宫,刘辩看着眼前这一堆木头搭建的东西,惊叹地看着这个在秦王宫一首默默无闻的宦官。

弘农王妃拉住丈夫刘辩,冷静道:“快去请陛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