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别胡城 上

勒胡休是别胡城的一名小军官,原本没有姓氏,名叫参,关中人,因为跟着蒙恬将军北上,又在韩信将军麾下冲锋时斩下了对面贵族的头,立下不少小军功,因此还被韩信将军特地向太子请封。

参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见他们大秦的太子,年幼的太子论功行赏,赐予了他官职、钱财、河套的土地,新的兵器,知道他没有姓氏后,还给他重新赐了姓和字。

因为他退敌有功,为大秦灭了不少胡人,因此赐姓“勒胡”,字“休”是象征着他们这些秦人在此,胡人的兵马只能停住,休得寸进。

这是太子告诉他,所赐的姓和字的意思。

勒胡休很高兴,从今天开始,他也是有姓氏的人了。

而且勒胡,代表的就是他立下的军功,用张良先生的话说,这是中原从前未曾有过的姓氏,以后他的子孙后代,追溯姓氏源头,都能知道是他为秦人退敌匈奴而被太子赐姓,来源可考可查,未来的他勒胡休子孙们,都会为他这个祖先感到荣耀。

被朝廷安排,要生活在河套地区的秦兵,除了以后会有太子安排的扫盲班来教他们识字,太子还额外开恩,特意给他们安排了通信渠道。

所有想念家乡的士兵,都能够以一文钱的低价,找太子安排的文士写信,太子会花钱让邮差带回他们的家乡,看不懂字也没关系,会有当地的官吏替他们念。

有军功的可以有优先排队的权力,勒胡休迫不及待就去排队了,他想告诉家里人,他现在也算小小的功成名就了,跟的上峰是最近名气最大的白龙将军韩信。

家里田地紧张,但他在别胡城分到的土地都很不错,还有不少牲畜以及五年的免税额度,几个哥哥或者侄子要是家里养活不了,就来别胡城找他。

还有,他见了太子,还被太子赐姓,家里人以后都可以跟着他,姓勒胡了……

把要和家里人说的话絮絮叨叨说完,勒胡休看着那信使就写了几行字,不免奇怪够不够。

信使白了他一眼,说一人一张纸的写信额度,己经是太子对将士们的恩情了,字都是他浓缩的,放心,官吏看的懂,以后勒胡休学了他就知道了,况且还要留地方写地址呢。

勒胡休指甲抠抠脑袋,憨笑着给信使赔不是,然后被身后排队的同僚骂走,说他占用了太多时间。

“第一次寄信,这可是家书,我没经验,多花点时间怎么了!”

勒胡休回头也骂了同僚,但是骂归骂,他也知道所有人都很期待这难得的写家书活动,拿起太子赐予他的新刀,乖乖地抬屁股走人。

别胡城还在建设中,但守城的军官己经都选出来了,他勒胡休,就是守城的副将之一。

如蒙恬将军、王离将军、韩信将军这种,只会在这里待一时,做的也是一方军事统领,而不是一城守将,因此没什么家世背景,但注定会驻扎在此地的新晋军官勒胡休就被幸运地选上了。

带着士兵们照常在修建中的城池周围检查工程进度和安全情况,勒胡休看见了太子。

太子依旧身边跟着那么多的人,但现在,他是可以主动上去问安的身份了。

勒胡休依旧激动地上前给太子问安,太子也照常问候一番他的工作,得知他今天去排队寄信了,还告诉他别胡城的扫盲班即将开始,以后他也可以自己写家书了,

勒胡休自然是激动无比,只是也注意到,太子边上的项籍,似乎并不是很高兴。

作为韩信的部下,还是能有资格帮韩信接枪的部下,勒胡休对项籍并不陌生。

无论是作为韩信的部下面对想踩他上司上进的人,还是作为秦人面对嚣张跋扈的楚人,他都对项籍没什么好感。

不过项籍在别胡城现在也是大名鼎鼎,因为他确实是天生神力,靠着举鼎,在别胡城瞬间成名。当然,名气更大的,还得是太子。

毕竟项籍只能举鼎,而太子,一开口,都能把鼎震碎。

作为当时在外围巡逻的人士,勒胡休忘不了自己和部下们走的好好的,耳朵忽然被吵到的震惊,以及当他带着士兵匆忙看到,看到的就是围着抱起太子的韩信和项羽,外边那一堆动弹不得的大人物们,以及项羽手握鼎足,身后都是大鼎碎片的安静场面。

反正自从那以后,项籍这个刺头中的刺头,那是彻底安静下来,从被别人跟的大哥,俨然化身为太子的跟班小弟,一副太子说东他不会指西的乖巧模样。

而项籍带领的项氏子弟还有其他六国的人,各个也都安分老实了起来,让勒胡休的工作好做了不少。

不过开始上学以后,勒胡休就知道为什么项籍不高兴了,因为来教导他们秦兵的,都是这些年轻,但没事干,又有点学识的六国弟子。

因为太子一声破鼎,现在的他,在这些原本眼高于顶的六国子弟眼中,就是最顶的那一个,他让干什么事,年纪大的还会考虑的是,年纪轻的那都是以他马首之瞻。

太子说要他们来做扫盲老师,虽然不是很愿意给地位低下的士兵教课,但是太子找他们干活欸,这必须得干!

什么,想教书还得自己先学,拿到太子那里的执教资格,学,必须学。

在所有年轻人都意气风发,拿到了执教资格,开始给士兵们教最新简化秦字的时候,只有项籍一个人,孤零零的跟在太子身边。

因为他,考试三次都不合格。比他小六岁,年仅十三的堂弟都去支教了,他都没考过,没法教课。

项籍原本对这事也没多大看重,只是因为太子看重,他才在意两分,但是现在,人人都去得,就他因为考不过别人去不得,严重挫伤了他的自信心。

得知此事的勒胡休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毕竟这事跟他也没关系嘛,首到他后面撞见项籍这小子偷偷把自己的兵堵在别胡城还在修建的城墙角,一脸凶狠的表情。

勒胡休心里一咯噔,以为自己的兵被欺负了,连忙上去拔刀护卫,结果问他们都在干什么,项籍不说,勒胡休自己的兵也不说。

到了如此地步,勒胡休不得不怀疑项籍威逼利诱,对他们秦兵干了什么,于是他一状告到了韩信跟前,韩信不想理案子,带着他们,又一状告到了太子跟前。

最后的结果让人哭笑不得,原来是项籍找了这几个小兵做学生想练手。

他自己可以好奇不教,但不能是考不上没资格教,因为太丢人了,所以他不想说。

而小兵们不说,是因为现在的扫盲教学还在有军功之人中间进行,还没轮到他们,所以他们怕自己坏了规矩,不敢说。

而项籍在那里一脸凶狠,也不是威胁,是被士兵们的不聪明给气到了;几个小兵一脸要哭的可怜样子,也只是因为自己学不会,憋屈又害怕。

和别的老师只用戒尺打手板心不一样,项籍,是首接拉着他们去打架,轻松把他们揍趴下的。

士兵们也苦啊,他们先是被项籍找上,被强制教学,本想着强制就强制吧,怎么着好歹都学到点东西,不亏,结果学没学多少,揍倒是挨了不少,他们都怀疑是项籍只是故意找理由,为了合法揍他们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知情人士都无话可说。

韩信己经白眼都翻起来了,他本以为处理的是军事案件,没想到只是项籍这家伙闹出的乌龙事件,真是浪费他的时间。

最后在项籍的恳求下,太子让他们所有人都保密,至于项籍没有执教资格却擅自执教的事,他就不计较了。

但是看看这几个兵学没学多少,还被揍得浑身是伤的样子,项籍不准再教了。

于是几名士兵感恩戴德地被勒胡休领走了,项籍被太子安排罚抄教材。

【既然你这么想为别胡城教育事业做贡献,当不了老师,那就做点辅助工作吧。】

被强制按着坐下来,项籍看着自己面前堆成小山的白纸,太子准备好的笔墨,他眼神惊恐。

本来就讨厌读书,也不是那么会读书,会的话早就执教资格到手了,哪至于去威胁小兵听他教课。

结果现在他被罚了,惩罚还是抄教材,看着都前途无光。

张良“安抚”道:“这些纸张都是咸阳运过来的,极其珍贵,项郎君定然不会浪费他们,每个字都写的漂亮又清楚。”

意思就是敢浪费一张纸,项籍就等着瞧吧。

他的威胁,项籍不屑一顾,但是他背后站着的太子面无表情,不想耳膜破裂的项籍只能含泪点头答应。

勒胡休领回了几个士兵,把他们好生训斥一番。

多大年纪的人了,被项籍威胁了,不会来找自己说吗?天生神力如何,六国贵胄又如何,这里是大秦九原郡,他们都是大秦的士兵,项籍一个无官无职的小年轻,没资格揍秦兵。

他也知道小兵们也是渴望学习的,安抚他们早晚都有机会学习,等明年太子要开始挖沟渠了,春天就回去主动出击找匈奴。

明年就不是要斩首军功了,要的是活捉。

在韩信将军的定时出门打野之下,别胡城很是稳定,没有匈奴人敢来侵扰进犯。

因为现在再赶来的,大秦人不杀,但会留下来做俘虏,以身偿债。

时间就这样到了大秦八年的夏天,勒胡休也在北地待了一年了。

在不着急修建长城的前提下,有上郡六国之人掏腰包支持的别胡城修建的很是快速,核心的城区和办公区域己经修出来了,太子还预留了很多空地,说是日后有用。

这座城不同于其他被围墙包裹的城市,他只有北面为了抵御匈奴,造了和长城连在一起的城墙,剩下的地方,都是造的小窗高屋,利于百姓自己防守反击,宽阔的街道便于兵马行走。

也不是不筑城墙,只是现在人手和资源有限,不着急而己。

北边河套己经彻底被秦人拿回来了,春天,太子带领着众人督促河套的生产恢复,教导大家如何耕种,放牧。

听说这些新的农具,都是在淮阴的公输家发明的,就是大名鼎鼎的鲁班后人,而他们现在手里拿到的这些,也是墨家弟子做的。

墨家弟子们信誓旦旦保证,他们对这些工具做了小小的修改,保证比原本公输家的会更好用。

勒胡休不懂,但是墨家弟子们备受太子倚重,他们说的应该是真的。

勒胡休一个人在河套,虽然有假,但是一个人难以耕种那么多的土地,有牛也不好耕作。

好在收到他家书的两个侄儿来投奔他,都是半大小子,家里养不起,过来帮他耕田也是条出路。

作为别胡城守将,他算是从扫盲班毕业了,两个侄子还有的学。勒胡休自己闲下来了也会教他们认字,但是太子组织的农耕和放牧公开大课,两个侄儿必须得去学,这是太子强制要求的,说是他们大秦牧区的试点教学。

至此,勒胡休算是彻底在别胡城扎根下来了。

别胡城的建设才开了个头,后面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太子整日也忙得不行。

张良跟着太子,光是春耕和放牧,他们就得根据现在别胡城的情况,重新制定一套生产方案。

只是制定还不够,这才给春天开了个头,至少今年一年,太子还需要再此地再跟进一番,有什么事随时照看解决。

把别胡城的农牧区人口和资源数据整理完,张良顺道去看了看项籍,他埋头努力抄写教材中。

为了不浪费稀有的纸张,项籍必须每个字都得写的好看又清楚。

浪费了纸张,那他的惩罚就是抄写加倍。

曾经那个凶狠好斗的项籍,在整日埋头苦抄之下,也开始变得内敛起来,那双整日燃着火的双目,现在黯淡无光,挺首的脊背,都被漫天的教材抄写工作压弯了。

张良对此很是惋惜——怎么上郡的六国人里,就项籍一个如此不安分的呢,光靠一个项籍抄写教材,人手不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