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你的态度有问题！”
马峰瞪大了眼睛盯着何玉柱。
“嗬，这官威可真够大的？”
何玉柱没有起身，心中明白这个新主任想借着一食堂班长老资格的人立威。
“说话就得站着听吗？你的职位是哪一级呀？还没当上官就摆出这么大的架子？”
“再说，领导不是应该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吗？”
有人说道。
“为什么我们要站着听你教训呢？”
另一个人补充道。
“新来的厂长姓杨对吧？我一会儿找他问问，看看是不是我们这些工人就只能站在那里听领导干部说话！”
“你……”
马峰慌了手脚，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这么难缠的人，“我没说非得站着，我只是觉得你不尊重我，所以我才跟着站的。”
“噗嗤……”
不知是谁，忍不住笑出声来。
马峰面沉如水，但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何玉柱这时再次发言：“尊重你没问题，那么马主任可以露一手给我们开开眼界不？”
“露什么手？”
马峰不解地问道。
“当然是炒个菜啊！”
何玉柱笑着解释道：“大家都是厨子，想赢人服众就得凭真本事。
你是食堂主任，自然应该有拿得出手的手艺让我们瞧瞧。”
“我是主任，又不是厨子！”
马峰气愤不已。
“哦～不是厨子呀？”
何玉柱撇了撇嘴，“那你了解厨房的运作流程吗？”
“这不归你负责吗？”
马峰气极反问。
“原来这样啊，大家都没听见吗？”
何玉柱掐灭了烟头，“在厨房我说了算。
回去工作吧，这么多人闲聊，难道不知道工人们中午要吃饭啊？”
--------
一食堂瞬间热闹起来，所有人都匆匆回到后厨开始准备饭菜，只把马峰晾在原地。
“……”
马峰一时语塞，独自在原地喘着粗气，“好，你等着，早晚我会收拾你的。”
他急忙转身回办公室，意识到应该先了解食堂的具体情况，然后再采取行动。
仔细查阅资料后发现，何玉柱半年前便进入轧钢厂，通过考核成了七级炊事员，在当时是最高等级，后又在1956年重新评估，达到六级炊事员。
他是整个厂里级别最高的炊事员，也是一食堂的班长，才22岁。
马峰现在感到有些后悔，自已过于急躁想控制一食堂，却没有充分了解内部的情况。
虽然这次调职让他当上了食堂主任，但他心里清楚这个职位其实并没有多少权力，只有21级，工资倒是不少，每月62元。
尽管如此，何玉柱已经是最高级炊事员，甚至已经达到了工厂内的极限，之前还专门负责小灶呢？
正在思考时，电话响了。
“喂，这里是食堂。”
“马主任在吗？我是李怀德。”
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马峰立刻站了起来，“处长，我在，我是马峰！”
“嗯。”
李怀德显然很满意，“今天晚上我打算宴请后勤的同志，请让一食堂准备好。”
“是，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马峰连忙保证。
“对了，这一次我自已花钱招待，务必确保账目清楚明白，明白了么？”
李怀德深知初来乍到不适合过分依靠单位经费。
马峰点点头，“好的，我会亲自过问，绝对做到一丝不苟！”
“明白了。”
马峰嘴上应和，实际上心里并不十分清楚。
不过能够进入轧钢厂，他还是有些能耐的，只不过之前他并没有在食堂工作过。
马峰不熟悉食堂的运作，便沿用了旧有的方法，结果被何玉柱弄得狼狈不堪。
而现在面对自已擅长的领域，既然领导要给经费，他就打算分两种方式计算：一是按照市场价格，二是给出折扣价格。
汇报时先报折扣价，根据领导的表情决定是否改报原价。
如果出问题，他会承担责任，并且主动承认错误——这正是他的强项。
挂掉电话后，马峰心情激动。
后勤处是直接管理食堂的部门，于是他匆匆赶往后厨。
一看这里竟井然有序，何玉柱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个搪瓷茶缸喝茶。
“何玉柱……”
马峰上前说道。
“你认识我啊？”
何玉柱笑着说，却没起身。
“听好了——今天晚上李处长会宴请后勤人员，做好准备！”
马峰意识到当前不是闹别扭的时候。
“晚上？我那会儿下班了啊。”
何玉柱淡然答道。
“你说什么？”
马峰感到不可思议，“你不明白这可是后勤处处长李处长的安排吗？”
“我知道啊。”
何玉柱点头，“中午把晚上的菜备好不就完了。”
“什么菜？”
马峰惊讶问道，不明白为何没有提前通知。
“大锅菜呀。”
何玉柱似笑非笑地说着，仿佛面前的人是个傻子。
“大锅菜？”
马峰的语调提高了几分贝，“你让领导吃大锅菜？”
“为什么不能？”
何玉柱一脸疑惑反问。
“哎呀，李处长自已花钱请客，这得另开小灶才行。”
马峰连忙解释，“再说也不是加班时间。”
“那与我无关啦！”
何玉柱摇头，“又没加薪。”
“而且我还是六级炊事员，大锅菜就是我的上限呢。”
说着放下茶杯，“单独做、特别款待什么的超出我的能力范围。”
“谁干这个？”
马峰不相信。
“没人专门做，我们的食堂哪有什么高级厨师？李处长大人应该去酒店啊，像玉华台或是国宾馆那样的地方。”
“那里才会有七级以上的师傅，会准备这样的餐点。”
听完这席话，马峰彻底凌乱。
照何玉柱的说法，领导就该简单吃大锅菜——这不是糊弄人嘛？
何玉柱其实就是在调侃他，这人对轧钢厂的地位似乎也不怎么明了。
除了一些特殊的机构餐厅以外，还有哪里能找到这么好的福利条件吗？
更不用提工人身份在这个时期的重要性——工厂里工人的根本所在才是最重要的基地。
想到这儿，马峰觉得自已真的无语。
22岁的年轻人，怎么这么棘手？
“你信不信我能整你？”
马峰之前的强硬态度此刻也消失殆尽。
今天李处长宴请后勤部门的人员，实际上邀请的基本都是干部。
万一他办砸了，后果将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