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味和银辉

简禾的心情微妙的低落了下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分明该是恨的,但是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心脏还是会后知后觉传来一种被啃噬的痛意。

长达三年的陪伴时光,无微不至的关心照顾,以及每一次晚归玄关处微弱的灯光和喷香的饭菜。

看他微笑无可奈何的模样。

看他促狭带着捉弄的表情。

以及三年前的那滴滚烫的眼泪,和那句痛苦的昵喃。

“别离开我好不好。”

就算心冷如石铁石心肠的人,也不可能会做到无动于衷。

可为什么偏偏是背叛和欺瞒。

大巴进站的声音截断了她的注意,旁边的人站起身,传来了一阵叮当的声音。

简禾这才发现身边的人长了一张好皮相,清冷薄情的一张脸,右眼瞳孔正下方不到一指的位置有一颗很浅淡的痣,皮肤很白,整个人看着冷冷清清的。

头发长长的,有几股编成了辫子在发尾用银环扣住,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衣服,气质清冷出尘。

像是察觉到简禾的视线,淡棕色的眼珠转了过来。

但简禾已经把视线转了回来,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因此也并没有注意到那人的打量。

车子上有很多人,简禾和那人是最后上车的,不可避免的坐到了最后一排邻座的位置。

天气很热,闷的整个车厢都有一种汗液蒸发的味道,即使隔着口罩都能闻到。

路上的路况不算好。

在一次的急转弯中,简禾正攥着旁边窗户的扶手,身边的人随着惯性跌到了她的身上,她闻见了一阵很淡的草药香。

简禾看了他一眼,那人却皱了下眉,随后紧紧攥住了前面人的座椅靠背。

一路上的舟车劳顿,车子缓缓在一个村镇的门口停下,前面的司机吆喝着耶叠镇到了,要下车的人赶紧下车。

轮到简禾和那人出去的时候,不知是一路的路况实在太差,旁边的人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

简禾眼疾手快的拉了一把,那人险险的就差点踩到上面了。

她看见那人淡色的眉几不可查的又蹙了起来,也没说话,只是看了简禾一眼,随即就默不作声的下车了。

车子上的糟糕气味还在蔓延。

简禾将自已在便利店买的纸和湿巾递给了晕车的人,陪着她直到状态好转,又跟她和司机把这一片的狼藉收拾好才下车。

车窗外,久伫的人从简禾帽檐阴影下的侧脸移开了视线,附近是一大片的花圃,有蝴蝶停驻在肩上。

简禾一下车就看到了附近一大片的花圃,养着各种争奇斗艳的花朵,风一吹来,扑鼻的香味蔓延开来。

小镇上还是各种石头房,从外面看进去,能看到曲折流淌的流水穿过错落的房子,里面走来走去穿着各种苗族衣服的当地人。

门口是一个很有民族韵味的木头搭建的寨门,上面苍劲有力的字体落字“耶叠寨”,红底描边,很具特色。

寨门门口围堵着许多嘻嘻哈哈的苗族姑娘,热情洋溢招呼着外地游客。

“等一下,要过寨门要先喝酒,这称拦门酒。”

有一个穿着苗青色衣服的女生拦住了简禾的去路,头上蝴蝶式的银饰栩栩如生,娇蛮又漂亮。

她将狐疑的眼神落到简禾身上。

“喂,你怎么捂的严严实实的,是不是要来我们这里干一些不好的事情。”

曾经就有人借着旅游的名义来这里偷取了他们的苗银,因此此话一出她们就格外警惕起来。

简禾摘了口罩,不自然的接过了她手里的酒,很轻的说了一句。

“没有,只是不太方便。”

说完就喝掉了杯子里的酒,然后侧过头低低咳嗽了两下,脸上泛起薄红。

不管喝什么酒,她总是不习惯这股辛辣的味道。

那女孩看呆了,急忙过来抚了抚简禾的背,殊不知下一秒手下的人就跟应激一样,急忙往后退了几步避过了她的手。

女孩嘟了嘟嘴,本来有些生气。

但看到那张脸又舍不得生气了,于是别扭的哼了一声,“好嘛好嘛,不碰你了,你进去吧。”

简禾拉上口罩走了进去,谁知没走几步,又被人喊停了。

“喂。”

扭头一看是还是那个女孩,不舍又眷恋的盯了下简禾的口罩,也可能是口罩下的那张脸。

然后开口说,“那个…你刚来估计没有地方住,要不住我家吧,我家还算干净整洁,价格也比附近的要便宜很多…”

“而且我阿爸也特别热情好客,阿妈做饭也很好吃。”

女孩滔滔不绝说了很多优点,后知后觉简禾一直没说话,又停下来不安的搅了搅手指。

试探道:“所以你要来吗?”

住哪里都是住。

简禾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又像是察觉到什么往右边偏了下头。

右边是一片密林,并没有什么人,只有一条枝丫在轻轻晃动。

***

简禾就在女孩家的民宿住下了,这里确实如她所说又便宜又干净,离寨门口也很近。

只是床板很硬,是竹条编成的床,褥子也很薄,第一天晚上简禾翻来覆去好久也没有睡着。

然后她就坐起来看了一晚上的月亮。

从窗边看过去,这边的月亮尤其大和亮,黄澄澄的挂在天上,照的四周都亮堂堂的。

银辉洒在倚窗之人的脸上,如天上月,云端雪,看起来朦胧又梦幻,像是一抹抓不住的月色。

窗户下面正对着今天白天看到的密林,在月色将密林拉出长长的影子,万籁俱静时,简禾终于酝酿出一点睡意。

她揉了揉眼,抱怨的嘟囔了一句床好硬。

然后认命的拖着步子准备将就一晚。

离开之前,她向林子处又扫了一眼,酝酿的睡意险些消散,在一片瘦长的树木影子里,似乎又夹杂了一道细长的人影。

简禾心突了一下,彻底清醒了,又仔细的观察了一遍。

是树的影子,风一吹沙沙作响,吹乱了树的枝丫,勾勒出一道神似人影的影子,但风一吹,那些散落的枝丫又映出了别的样子。

但简禾还是关好了窗户,只留一地散落的月光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