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路向北。鹤怀嫣终日昏昏欲睡,总是睡不安稳,将睡将醒中,她会感受到自已浑身都淹没在一种彻骨的心疼中,仿佛现在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只不过是在梦里,醒来后,她仍旧在静园中,抱着孩子,等匡衡回来。
可是醒来,她知道她永远离开了过去,她失去了自已的爱人和孩子,每当如山般的空落填满她的胸口,她就会咬咬牙,告诉自已:一切都会过去的,时间会抹平一切的痛苦。相信雨过总会天晴,未来一定会越来越好,相信自已,不囿于当下,时间很长,未来一切皆有可能,多给自已的未来一些美好的期待,度过这段艰难的日子。
驶过幽幽森林和茫茫戈壁,十日后,几人终于来到了康朝和北康的交界处的边境小城,穿过小城,便就离开康朝,到达北康境内了。
车夫问道:“夫人,咱们在小城里歇歇脚吗?”
鹤怀嫣:“在这里买些吃的补给,咱们就直接走吧。去了北康再休息。”
她想快点离开这里,到达北康,他的国土,她一刻都不想多呆。
本来任务目的地是江南,但被乘客改到北康的车夫稳稳的道:“好的,夫人!”
越过小城城楼,她掀开车帘久久回望。
我终于离开你统治的地方了,记得照顾好我的孩子!
又过了半天的车程,几人到了一片树林,车子缓缓停下,吃点东西,稍作休整。
鹤怀嫣便去了一处草丛处小解,刚打算退下裤子,她惊得一下跳了起来。还没等她叫出声,一双手捂住了她的嘴。
“别出声!”一个磁性的男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鹤怀嫣挣扎着想要打他,却被他紧紧地箍住动弹不得。
“别出声,追我的人刚过去,等过一会儿我便放开你。”那人又在她耳边轻声道。
鹤怀嫣觉得自已应该冷静,这荒郊野岭的,她就只有翠蝶和车夫两人,万一不是这人的对手,可不就命丧于此了,于是她放弃挣扎,决定相信这人,是保险的方案。
那人见她老实了,箍着她身体的胳膊,便松了松。
过了一会,翠蝶见她没回来,便往这来找,她想跟翠蝶说让她也冷静,但奈何嘴被捂着,她心又剧烈的跳起来,正想着该怎么办,那人却慢慢的松开了她的嘴和身体,紧接着,便是扑通一声,她回头望去,那人重重的栽倒在地上。
她两三步上前捂住翠蝶的嘴,小声说:“千万别出声。”然后拉着她走近,看向那人。
此人满脸脏污,干净点的皮肤透着苍白。但能看出模样不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男人,胸口有伤,正在往外冒着血。
他似是已有气无力,躺在地上半睁着眼看着站在他身边的她,嘴唇动着,在说着什么。
鹤怀嫣蹲下,把耳朵小心翼翼的放到他的嘴边,听他说什么。
“救我!我会用一千两黄金作为答谢。”说完,不知是不是鹤怀嫣的错觉,她竟看他冲她笑了一下,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鹤怀嫣先是被一千两黄金五个字惊到,又被他闭眼的动作吓了一跳,她又小心翼翼伸出手,放到他的鼻子下面,还好还好,还是有气儿的。
车夫名叫魏辽。她让翠蝶把魏辽叫了过来,把这人搬到车上。
鹤怀嫣想着,这人张口就是一千两黄金,如果是真的,必然不是一般人物,那追他的人,也肯定不是他们三个可以应付的。那人说有人在追他的时候,是挨着她的左耳说的,那他的脸和视线是朝着北方,那追他的人应该是往北走了。那些人应该是从那个边境小城里一路追过来的,再折回去,怕有埋伏和危险。
她看了看前方和旁边,对翠蝶说:“车里还有宫里给的药,咱们给他脱了上衣,把药敷在伤口上止血。”又对魏辽道:“魏辽,咱们继续往北走吧,走隔壁的小路,别走大路了。”
魏辽面色淡定,幽幽拉着几人,朝小路方向走去。
鹤怀嫣撇撇嘴,这车夫肯定是见过大场面的。
一路到了晚上,那人还没醒,摸着额头,还发起了高烧。
“魏辽,还有多久到下一个城镇啊!到了下一个城镇,咱们停下歇息找家医馆吧,不然这人有可能挂了!”
魏辽虽然不明白挂了是什么意思,但只道:“明晚差不多可以到!”
鹤怀嫣心道:“那老天保佑了!祝他福大命大!”
次日太阳刚落山,四人已到一小城城头,问了医馆的具置,几人驱车而往,魏辽将仍昏迷高烧的那人背在背上,进到了医馆。
翠蝶跟鹤怀嫣道:“咱们就把他放在这得了,给医馆老板留下银两,能治好便治好,万一治不好死了咱也不知道了。”
本来心情不好的鹤怀嫣听她这么一说,不禁白了她一眼:“小小年纪,想不到,你心还挺狠的呢?”
翠蝶撇撇嘴道:“主子,心不狠站不稳啊!奴婢是被折磨怕了,万一因为他再惹出什么事儿,让人抓了上刑,我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鹤怀嫣因的她这句话,思绪瞬间被拉回到康朝她那段痛苦到想要去死的日子,一时心血翻涌,转头便去了院子,然后便是眼泪不受控制的接踵而下。
翠蝶赶忙追了出去,看着鹤怀嫣泣不成声的样子,她瞬间慌了,连连道歉:“主子,是我说错话惹你不高兴了,我该死我该死。”
鹤怀嫣抽泣着抱住翠蝶,说:“没事儿,没事儿,小蝶儿,是我连累的你受苦,还害你跟喜欢的人分开陪我到这里,我不该说你的。”
翠蝶也哭了:“主子,是我自愿为你受苦,跟着你来的,你别这么说,既然您心善,想要救那人,那咱们就好人做到底,等到他醒了再走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鹤怀嫣:“不了,听你的,咱们付了钱就走。”
那就听这丫头的,保护好她。
鹤怀嫣付了医馆钱,再三拜托大夫好生照料,大夫看着人也好,满口答应,走之前,她决定带翠蝶一起去他的床边再看一眼。推门远远的见了,他已被医馆的人擦拭干净,下身穿着新换的裤子,上身裸着,但大部分地方都被缠了纱布,他静静地躺在那里,头发披散着,很黑很直,她便决定走进一些,去仔细地端详他擦拭干净的容貌,万一哪天再遇见,可以认得。待走到他床边,看到他的容貌,不禁倒吸一口气,此男虽然闭着眼,但容貌可以用妖艳来形容,面容白皙,红唇精致,散发着樱桃般的红,鼻梁高挺精致,宛如雕塑。
翠蝶看了,不禁啧啧两声:“在车上他脸上混着泥和血,我就觉得他长得不一般。现在干净了,如此见来,倒像是天上下凡的神仙。”
鹤怀嫣:“怎么?心软啦?想等他醒了?”
翠蝶:“我倒是并没有那么花痴,再说醒了也跟我没啥关系,肖甚哥哥还在等我呢,再帅我都不会喜欢。”
鹤怀嫣:“那我替你肖甚哥哥谢谢你,那祝这位公子好运,咱们就走吧”
刚想转身出门,不料那人闭着眼松松地抓住了她的手腕,道:“鹤公子,鹤公子!不要走!”
鹤怀嫣有些懵逼,迷惑得看了翠蝶一眼,问道:“他在说什么?”
翠蝶:“他再叫鹤公子!”
鹤怀嫣:“他知道我姓鹤?”
翠蝶:“应该不知道吧,毕竟这一路,我和魏辽都叫您主子或夫人的啊。”
鹤怀嫣心里十万个问号蹦腾而过,一时恍惚,竟对面前的这张脸一下产生了莫名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