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吞噬了虞红芍，冰冷的空气灌入他的肺腑。
下坠的失重感让他胃部翻江倒海，仿佛五脏六腑都要被甩出去。
他咒骂一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他的节奏。
他本想借着绸缎的缓冲，伺机而动，可现在，他就像是被丢进绞肉机里的肉块，只能任人宰割。
“操！”虞红芍狠狠啐了一口，在急速下坠中努力调整身形。
他可不是任人摆布的木偶，就算是坠入地狱，他也要自已选择姿势。
下坠似乎没有尽头，黑暗中，只有呼啸的风声陪伴着他。
虞红芍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已冷静下来。
他开始回忆戏台上那个“虞红芍”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试图从中找到破局的关键。
那家伙说，他是“更真实的虞红芍”？真是可笑！他虞红芍从来不需要别人来定义自已！他就是他，独一无二的虞红芍，一个在废墟中盛开的罂粟花，美丽而致命。
忽然，下坠的趋势戛然而止。虞红芍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已被一堆柔软的东西托住了。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已身处一个昏暗的空间，脚下是厚厚的戏服和道具，散发着霉味和尘土的气息。
“看来我命不该绝。”虞红芍自嘲地笑了笑，从戏服堆里爬出来。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空间。
这似乎是戏楼的后台，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破旧的屏风，褪色的戏服，锈迹斑斑的刀枪剑戟，还有蒙着厚厚灰尘的妆奁。
一切都透着衰败和荒凉，像是一个被遗忘的世界。
虞红芍走到一面残破的镜子前，借着昏暗的光线，他看到了自已的模样。
戏服沾满了灰尘，头发也有些凌乱，但那双眼睛依旧明亮，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接下来，该轮到我唱戏了。”虞红芍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从妆奁里翻出一支鲜红的口脂，细细地涂抹在唇上。
他推开后台的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景象让他愣住了。
这不是他熟悉的戏楼。
这里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广场，四周是高耸的石壁，上面雕刻着奇异的图案，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
广场中央，一个巨大的圆形舞台矗立在那里，舞台上空无一人，只有几盏昏暗的油灯发出微弱的光芒。
广场上坐满了人，他们穿着各异，有衣衫褴褛的乞丐，也有锦衣华服的贵族，但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同样的表情——麻木和空洞。
虞红芍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们依旧呆滞地坐着，像是一群没有灵魂的傀儡。
“有意思。”虞红芍低声说道，他缓步走向舞台中央，脚步声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
他站在舞台中央，环顾四周，一种莫名的兴奋感涌上心头。
这里，才是他真正的舞台。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声音清澈而富有磁性：“各位看官，好戏，开始了。”
他的话音刚落，广场上的油灯突然亮了起来，照亮了整个广场。
与此同时，舞台上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身影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红袍戏服，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终于来了。”台上的人说道，声音低沉而沙哑。
“我来了。”虞红芍回应道，目光锐利地盯着对方，“来结束这场闹剧。”
“闹剧？不，这才是真正的戏码。”台上的人摇了摇头，“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真的能掌控一切？”
“我是不是戏神，你说了不算。”虞红芍冷笑一声，“不过，我倒是很想看看，你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我是你内心深处的恐惧，是你无法摆脱的梦魇。”
台上的人一步步走近他，“我是你的一部分，也是你永远无法战胜的敌人。”
“恐惧？梦魇？”虞红芍不屑地嗤笑一声，“我早就把这些东西踩在脚下了。你，不过是我的一道影子罢了。”
“是吗？”台上的人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虞红芍的衣领，“那就让我看看，你究竟有多强大。”
他猛地将虞红芍拉到面前，两人的脸近在咫尺。
虞红芍可以清晰地看到对方眼中燃烧的火焰，那火焰中充满了疯狂和毁灭的欲望。
“你想干什么？”虞红芍眯起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
“我要让你看看，真正的绝望是什么滋味。”台上的人狞笑着，另一只手缓缓伸向虞红芍的脸。
就在这时，广场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指着舞台上的两人，大声喊道：“你们……你们是谁？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他的声音打破了广场上死寂的氛围，其他人也纷纷回过神来，开始议论纷纷。
“他们……他们是戏子？”
“他们在演戏吗？”
“这……这是什么戏？”
台上的人似乎被打断了兴致，有些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
虞红芍趁机挣脱了他的束缚，后退几步，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虞红芍站在舞台中央，眼波流转间，视线掠过那逐渐复苏的观众席。
他挑起了唇角，笑容染上几分刻意的艳丽和一丝危险的戏谑。
他曾无数次站在这样的舞台上，只是那时候台下的观众满怀期待，而如今，他面对的却是一群被命运压榨得麻木不仁的“观众”。
可即便如此，这场戏，他也要唱到高潮。
他随意地扬了扬袖，那一袭红袍在灯光下宛如火焰燃烧，夺人眼目。
“诸位，可愿看我一出好戏？”他声音清朗如玉，微微敛了眉眼间的邪意，反倒是透出几分温文尔雅的从容。
话音落下，他轻轻一顿足，发出一声清脆的戏靴踏地声。
那声响像是某种隐秘的唤醒，引得台下那些麻木的面孔不约而同地抬起。
“戏？什么戏？”有人低声呢喃，神情从呆滞中挣脱，带上一丝疑惑和茫然。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虞红芍步步走向舞台边缘，那步伐之间的从容仿若一道无形的引力，吸引了无数目光的追随。
他微微倾身，像是在对每一双失去光彩的眼眸说悄悄话，“可这场戏，却从未有过观众。诸位一直在台上表演，只是自已不知道罢了。”
这突如其来的话语让台下的骚动更甚。
“胡言乱语什么？我们怎么可能……”有个满脸皱纹的中年男人皱眉嘟囔，同时用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袖口，那是一种寻求安慰的动作。
“继续装吧！”虞红芍的语调陡然一转，利如刀锋。
他直起身，一双丹凤眼微微一挑，透出令人胆寒的冷意，“你怯弱地走过广场，发现角落里的馒头时，为何不敢第一个伸手？是怕别人朝你扑来，还是怕自已看见那个馒头其实早已发霉？”
他说话的同时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男人，看似平静的眸光宛如将对方的一切都剖开了来一般。
男人身子猛地一颤，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吐出半句话。
虞红芍冷哼一声，目光转而掠过另一个神情警惕的年轻女人，“至于你，恨命运可悲？侍奉权贵可耻？啧啧，怎么不提你主动出卖身边那个信任你的瘸子大叔时，眼底的笑啊？”
“住嘴！你别再说了！”女人猛然惊叫出声，手指紧紧攥着破旧的衣角，浑身跟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别吵了！”台下一片叫嚷。有人愤怒得站起身，指着虞红芍骂道，“你这妖物，满嘴胡话！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羞辱我们？”
虞红芍却毫不在意地轻笑一声，随后微微仰头，撩了撩垂在脸颊旁的乱发。
“羞辱？哈，我只是提醒你们，你们正在一台戏里跳着滑稽的舞步，却以为那是坚韧地活着。”
就在这时，那台上与他装扮一模一样的人影却忽然开口，声音中带着深不见底的寒意：“这么说，你倒是清醒的那个了？那么清醒的你，操纵这些情绪对你而言，又有何意义？”
虞红芍不答，只是一脸坦然地笑了，指尖随意拂过身旁舞台边的栏杆，“意义？我可从不问意义。命运本就是荒唐的笑话，我不过是在笑话之上添几分趣罢了。”
“趣？看着这些人挣扎、崩溃？”那人步步逼近，再次冷冷发问，而这一次，他的声音仿佛直接刺入了虞红芍的脑海，“那么，被命运戏耍的那个你呢？你沉迷于编织命运，何尝不是被命运编排者摆布的提线傀儡？”
此话一出，一抹寒意瞬间渗入虞红芍的血液，他的身体忍不住绷紧了一瞬，但脸上的从容与自信丝毫没有撼动。
他转过头，凤眸微微眯起，戏谑的笑意重新弥漫在脸上，“可就算如此，我也会是那个走到最后的玩家。这一点，你，恐怕做不到吧？”
台上的人影却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了。
他忽然猛然一抬手，无数尖锐的、幽蓝色的藤蔓状物从他的袖中涌出，如同张牙舞爪的怪物，直扑虞红芍而去！虞红芍眼疾手快，纵身一跃，稳稳落在舞台的边缘。
就在此时，广场上之前骚动的人群却忽然安静下来，一个个面色木然地抬头看向舞台。
随后，他们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开始动作，或是跪倒，或是仰躺，像是无形的力量操纵着他们，将身体摆成了极其怪异的形状。
他们的嘴里居然开始发出低沉的吟唱声，那声音空洞晦涩，如同来自异界的咒语。
这一不祥的变化让虞红芍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看向那些异状的“观众”，喃喃自语道：“呵，有意思……看来，这场戏远比我想的复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