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多大仇多大怨，才会徒手卸头颅？
“师姐，谢谢你。”这一声师姐叫出来，温知泠竟意外觉得顺口。
“不，应该是我要谢谢你。当年若不是你的那一个拥抱，以及那一句话，或许我也撑不到今日。”徒有情言语真切。
温知泠不敢擅自邀功，说道：“不，你很幸运，遇到了一个将夜。”
“不可否认，将夜是一个好主公。蔷薇教我如何杀人，将夜在教我杀人的同时还教我辨是非，明事理，阅世故，谙人情。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给了我自由。”
徒有情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虽然这一天来得有点晚。温知泠或许明白了，将夜是如何留住徒有情和闻人醒的。
温知泠又道：“我还是有许多事情不明白。”
徒有情自然清楚她在想些什么，温知泠不过是还在纠结将夜的用意。
“你看那边的天空。”徒有情面向东方，“要下雨了。”
是的，要下雨了。方才还朝霞映长空的天际，突然黑云压顶，山雨欲来。
徒有情继续道：“清晨日出东方的时候，那里很美。可天总有不测风云，若喜彩霞漫天绚烂，便多看几眼。暴风雨来临时，也切莫恐惧。没有永远的雨天，或是晴天，珍惜当下活着的每一刻。”
“嗯，句句在理。多谢师姐解惑。”
“人生建议……”稍作停顿，徒有情却改口道：“罢了，没有建议。”
温知泠：“人生建议——切莫随意给他人建议。”
徒有情笑笑不说话。
“师姐，若是有朝一日拜月宫与大昭为敌，你我怕是免不了一场兵戎相见。”
“也许吧。”徒有情毫不避讳，“身处乱世，你能有这种觉悟是最好的。但是，筵席散却之前，我们还需把酒言欢。”
“嗯。”
“要不要一起丢去走走？”徒有情问。
“马上要下雨了，我们去哪儿？”
“跟我来，自然不会让你淋着雨。”
温知泠错愕地点点头，然后又摇头。
“不了，改日吧。”
徒有情笑了笑，也不为难她，说：“好，改天见。”
“对了，师姐。”走了两步路，温知泠回头看徒有情，“改日可否领我见一见你们宫主？”
“当然可以，我们宫主似乎对阿蛮也很是有兴趣。”
……
温知泠回到山庄没多久，外面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她独自立于长廊下，沐风听雨。
最近接二连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使得温知泠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晚娘以及小曲的身份为何会突然间被揭晓？不偏不倚的是，徒有情又在这个时候以她师姐的身份出现。
这一切，会不会过于巧合了？
姑且不说仇千尘是否真的就是林小曲，单是徒有情给温知泠的感觉，就不简单。她更像是以故友的身份，刻意接近。即便她真的是当年的那位师姐，也难免让人觉得疑点重重。
说她是以己度人也好，事情有些蹊跷，温知泠现在还不认为徒有情是可信之人。
这时候玥玥拿了件披风过来，给她披上。温知泠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披风。墨色的披风上面，绣着青竹鸟雀图。
“哪里来的披风？”温知泠眉头一皱。
“是夫人嫁入王府那一日的随身物品啊。”玥玥一边说，一边给她整理肩部，并关切道：“夫人才病愈，切莫再受凉了。”
温知泠：“我带的？”
“就是夫人的啊……”话说一半，玥玥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眼睛瞪大。“奴婢好像记起来了……那一日王爷突然盛怒，似乎就是在看到这件衣服后……就是王爷从岭北回来的第二天。”
温知泠：“也罢，将它拿去丢了吧。”
这衣服是顾渊的，估计是离开燕祈那天，宫中的婢女随手将它放上了马车。
“丢了？未免太可惜了……”玥玥嘟哝着，很是舍不得。
温知泠已经解下披风，递到玥玥手中。
“你若是觉着可惜，那便留着。”
玥玥喜色还未完全展于眉梢，又听来温知泠的声音：“不过，想必王爷见了会更生气。”
玥玥又一脸惧色，忙说：“那还是丢了吧！”
温知泠问：“王爷平日里是否太严厉了，你们都这般怕他？”
“也不是……平日里王爷极少回来山庄，一般我们也没什么机会与王爷接触。只是王爷素来是冷着一张脸，奴婢们看着自然就有些畏惧。”
温知泠：“极少回来？”
玥玥点头，“嗯，没错。奴婢在南音山庄待了有一年了，王爷这段时间回来的次数是最为频繁的，居住时间也最长。”
“嗯。”温知泠知道，他这几年都忙于南征北战。
“玥玥，你把这件披风放回去吧。折叠好，找个不显眼的角落放着。”温知泠又道。
“是。”玥玥虽然困惑，却也不好多嘴再问。
温知泠心想，别人的东西，还是要物归原主的好。
过了一会儿，玥玥又折回来，手里的披风换了个颜色，也换了个绣花图案。
“夫人，这件能用吗？”玥玥举了举手上那件银色的朱梅锦绣披风。
“嗯。”温知泠点点头。
这件披风一如当年，很是温暖，看着也没有半分发旧的样子。当年远嫁燕祈，没来得及物归原。主温知泠保管的好好的，本来想着有朝一日，要归还给温长晏的。现在，她要还的却是顾渊的衣物。
“夫人，您衣服太少了，回头奴婢让裁缝给您再做几件。”
“好。”她随口一应。
“奴婢知道姑臧城有个有名的刘裁缝，手艺极好，姑臧城里的有钱人都去找他做衣服……”玥玥又开始滔滔不绝。
温知泠没太仔细听她说话，只是安静地盯着外头的雨。这会儿，院子里已经积了寸指高的水，阵雨也将歇了。
“玥玥，你觉得活着好吗？”温知泠打断了玥玥的话。
“夫人……您怎么了？”玥玥显然是被温知泠的话吓到了。
温知泠没有注意玥玥的情绪，也没有回答她。
“夫人……可是过得不开心？”玥玥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是很清楚……”温知泠伸出青葱玉手，接住廊下的雨珠，雨水冰凉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