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废物,几年不见,打架的功夫却是毫无长进。”温长晏嘴里骂着,眼里却是含着轻佻的笑意。
他用鼻尖轻轻蹭过她的脚踝,这个动作令温知泠倍感羞耻。
“你……你不要太过分了!放开我!”她恼怒道。
“这怎么是过分?”温长晏悠悠说道,“不听话就要受惩罚,难道你忘了吗?”
温知泠怎么能忘?她已经记不清,他在梦里将自己折磨了多少个日夜。
“男欢女爱不是常事?让本王猜一猜你恼羞成怒的原因。”温长晏微微眯起双眼,继续道,“莫非是顾渊发现你并非处子之身,这几年将你冷落着了?”
“温长晏!”温知泠固然怨愤,却也无力敌他。
他究竟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这不是她以前所认识的那个温长晏。
“还是说……关于当年你我那风月之事,顾渊至今还蒙在鼓里。而你,根本不敢爬上他的床。”温长晏字字如刀,刀刀见血。
许是被点到了痛处,温知泠垂下眼帘盯着烟霭朦胧的水面,缄默不言。
温长晏缓缓逼近她,在看到她脸上的失落之后,他感受到了快乐。当然,他也知道自己很龌龊。在探出温知泠与顾渊关系不和睦之后,他内心的龌龊更是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看来你嫁给顾渊之后,也未能得偿所愿。”说着,正欲伸手撩拨她额前凌乱的发丝。
“你别碰我!”温知泠甩开他的手,激起一池水花涟漪。
温长晏偏不如她所愿。他将温知泠困在自己的怀中,一只手探到水里,顺着女人的楚腰缓缓往下索取。
“啪——”温长晏半边脸上落下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死一般的寂静。
温长晏竟不动怒,他一言不发,如同深渊的眼眸将她死死锁住在其中,被欲望所支配的双手继续探索下去。
温知泠狠狠地瞪着他看,哪怕是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他用目光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几年前,她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出水芙蓉一般,不谙情事。一别数年,容颜愈发动人,楚腰卫鬓,玲珑有致。
暗里着迷……怀中的软玉温香,令他越陷越深。
吻上她的眼角时,他尝到了咸苦的味道——温知泠哭了。
温长晏眉头一紧,顿时就不悦了。她为什么要哭?此时“顾渊”这两个字蓦地出现在脑海中。他有些厌恶,手上的力度也不自觉加重。
“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温知泠语气听似不屈又似委屈。
她倔强的眉眼一如当年,一双满怀恨意与厌恶的眼睛最是伤人。即便已是泪水氤氲,却从不轻易示弱于人前。温长晏是讨厌这样的她的,十分讨厌。
“你不听话。”温长晏的口吻也多了几分狠厉。
温知泠吃痛地皱了皱眉头,说:“死人够听话吗?”
或许,他真的是想要逼她至死才肯罢休。
温长晏停下手中的动作,久久没有说话。
良久,他哂笑一声,道:“废物,想死……你配吗?”他语气平缓,目光阴郁,“还记得当年本王说过的话吗?”
她记得。
“三年后我必将大昭失地尽数收复。到时,是大昭灭燕,还是你乖乖将自己归还于我,自己选。”——这是当年在她将要远嫁燕祈时温长晏所言。
短短数年时间,他当真全都做到了。似乎顾渊说得也没有错,路她自己选的,一开始就已经选好了。
说来也可笑,她爱他的时候,他一次又一次地疏远她;当她将支离破碎的心捡起来,想要彻底离开的时候,他又偏要从中作梗。凭什么呢?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我们不能像从前一样……”
“那你又为何不能像从前一样?”温长晏打断了温知泠的话,并质问她,“为何你就不能像从前一样一直听话?爱谁不可以,你偏偏要爱顾渊!”他的目光咄咄逼人。
温知泠静默不语地看着他。她一直不知道,温长晏与顾渊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原本相交甚笃的两人,忽然间就反目成仇了。可是跟了顾渊是她的错吗?试问当年谁又给了她选择的权利?就好比这一次回大昭,她没得选。
“这么听话的你,怎会爱上别人?”温长晏抬起温知泠的下巴,漂亮的眸子一遍又一遍地审视着她。
在温长晏的眼中,对自己百依百顺的温知泠是不会离开他的。这一辈子都不会,更不该。
那一年,温耿已经下了大昭与燕祈联姻的旨意。
他问温知泠:“你想嫁给顾渊吗?”
温知泠毫不犹豫,回答:“想。”
“好。”他说。
自此,春秋几度,山水不相逢,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此后,温长晏不再是公子晏,阿蛮也不再是他的阿蛮。
“是否一直以来,我在你眼中都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存在?”温知泠问他。
“如若不然?”温长晏冷哼一声,薄唇贴近她的耳畔,“可即便是无关紧要的存在,本王也断然不会成全你与他人。我劝你最好早些断了你那情思,不要再枉费心机,你这辈子都没有逃出去的机会。”
即便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她也只能是他温长晏的。
对于温长晏的冷嘲热讽,温知泠不知道自己是该怨恨还是悲哀,好像都有,又似乎波澜不惊。与其说是平静,倒不如说是无可奈何。
生如蝼蚁,就该低人一等。争不得,求不得。
“你只是想占有我,毫无感情的霸占。”温知泠恨恨地盯着他。
“你莫不是天真地以为,我真的对你有感情?”温长晏的鼻尖蹭过温知泠的脸颊,像是故意挑逗她。
“既然没有感情,你娶我的目的又是什么?伤害我伤害顾渊吗?”她终于问出口。
温长晏静立不动,听闻那个人的名字,眼神一瞬间凌厉如冰刀。
“所谓的明媒正娶,不过是本王对付顾渊的手段之一罢了。你说本王究竟要如何?”
“到底是为什么?顾渊他做了什么错事,而我又做了什么错事呢?”温知泠不过是想求一个答案。
温长晏目光凛冽,不怒自威。
“只要本王想做,就从来不需要任何原因。还有,你的账本王日后自会慢慢跟你算。”温长晏一把推开温知泠,背过身去。
当年温耿安排温知泠去燕祈和亲,本就是要她当细作的。可自从那个老东西死了之后,她就再无音讯。
“当真以为顾渊那个窝囊废能护你周全?天真可笑。”
不再理会身后的女人,温长晏离开浴池。他走到屏风前,从桃木架上取下手巾擦拭身上的水迹。
“对了,告诉你个有趣的事情——田塨没有死。”
“你说什么?”温知泠蓦地看向温长晏。
不经意一抬头,入目却是一个衣不蔽体的背影。像是触了火一般,温知泠赶忙将目光收回。
温长晏再无只言片语,穿戴整齐后便扬长而去。他知道,不用多久,这个女人一定会来求他。
静坐在水中的温知泠目光深晦,田塨居然还没死。对于她来说,这未尝不是个好消息。
往后接连两日,山庄里都看不见温长晏的影子。
是夜,雨疏风骤。
“玥玥,王爷去哪儿了?”温知泠终于忍不住问婢女。
“嗯……王爷出去了。”
温知泠透过铜镜,看着正在给自己卸妆散发的玥玥,她的神情极是不自然。也罢,她倒是不关心温长晏去了哪儿,断然不会为此为难一个奴婢。
“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她又问。
“不清楚……夫人是有事要与王爷商量吗?”
确实有事,自打岭北烽烟再起,婺城也被西凉军占据后,她就再也没有回去看过晚娘。转眼就三个年头了,是该回去祭拜一下了。
“不着急,等着吧。”她说。
过了会儿,温知泠对玥玥说:“玥玥,你给我讲讲东州吧。才来几天,我对这里一概不知,倒是很想听听这里的奇事趣闻。”
玥玥抿嘴轻笑,道:“好呀,夫人想听什么?”
“就你现在脑海里能想到的,且令人称奇的有意思的。”
天真的玥玥开始滔滔不绝——
说是东州的姑臧城内,有个闻名遐迩的烟花之地,楼名也起得颇是应景,独领,就叫“朝秦暮楚”。人们平时称其为“楚楼”。楚楼的楼主是两位仙姿佚貌的姑娘,璧玉双姝,惊才绝艳。她们一个叫朝歌,一个叫暮谣。
要说风月场所大江南北何处稀有,朝秦暮楚为何就能独居魁首?
说是除却朝歌暮谣这对姣人,楼里的姑娘也个个都是粉黛碧玉颜,能歌善舞。连女人都想进去领略三分,更不必说天生难抵温柔乡的男人。
当然,朝秦暮楚也不是一般人想进就能进的。哪怕是家种有点小钱,往来一两次也得算个家财散尽。说白了,能进出楚楼的人,要么是家里堆金积玉,腰缠万贯;要么就是朝野中地位不俗,身份特殊。总而言之,非富即贵。
还有江湖传言,说是楚楼背后有个大金主在撑腰。值得说道的是,这个大金主的身份却非同一般。
有人说是四海内当世无双的美男子——滇南鬼王仇千尘;也有人说是百越第一教拜月宫宫主蔷薇。甲乙丙丁,莫衷一是,也没人能探出个究竟来。
一言蔽之,楚楼来头不容小觑。
“自然,传闻都是人们口口相传而来,背后隐藏的实情谁又能知晓呢?”玥玥活像个说书人。
温知泠倒也听得有趣,她说:“玥玥你平日里没少看话本吧?”
玥玥挠了挠后脑勺,颇是不好意思地笑笑。
“夫人说笑了,玥玥识字不多,话本过于深奥,奴婢也看不懂。来王府之前,奴婢在茶楼从过事,听书听得多了,耳濡目染,也就学会了东施效颦。”
来南音山庄这些日子,都是玥玥贴身侍奉温知泠。这丫头做事细致入微,能说会道,还挺讨人喜。可惜了,就是不太聪明。
“所以,现在王爷是在楚楼,对吗?”温知泠淡淡睨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