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黄耀炳站起来，打开公文包，从中拿出一叠10元的钞票塞进口袋，然后坐下继续抽烟。
有人带头之后，那些还在犹豫观望的人，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
华叔笑着说道：“我都五十出头了，难道还能把这副老骨头埋在外国吗？
再说，我作为一个中国人，怎么能效忠于英国女王，却不能为家人服务呢？”
说完，他也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钞票放在旁边。
打横黎和林雷蒙互相看了一眼，用行动表明自己的立场，两人一起起身拿钱。
陈健欣被众人注视着，只好硬着头皮拿出一叠钞票：“各位，抱歉，我刚才失态了。
陈先生，在这里，是英国人做主的地方。
你一开口就提到那边的事情，心脏不好的人，真的会被你吓坏的。”
“哦，是我的错，下次我会注意的。”陈志越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大家心想，这种事一辈子碰上一次就够多了，怎么可能会再有第二次？
像这种表态的事情，早晚顺序的不同，差别可不小。
在座的五个人，都是从探长时期熬过来的老警察了。
曹达华这样的老狐狸早就看出，以陈健欣今天的表现，将来恐怕两边都难以讨好。
“好了好了，既然大家表明了立场，那就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多余的话不用多说，陈先生，请问我们需要为您做些什么？”曹达华倚老卖老地把话题拉回正题，顺便替陈健欣解围。
陈志越轻声说不急，随后简要讲述了自己的计划。
私下里签署协议，把我们的房产抵押给长城和凤凰两家左派影视公司？
而且还要南洋庄氏银行作担保？
行，这样一来，所有人都红光满面。
华叔年龄最长，赌性也最强。
黄耀炳还未开口，他就拍着桌子答应下来了：“嗯，这样大家都安心，我看就这么办吧。”
“我没意见！华叔说得对，以前给洋人卖命，差点被逼得走投无路！现在为家乡做事，我心里一点负担都没有。”黄耀炳举起右手说道。
“我们也是。”打横黎和林雷蒙齐声附和，随即望向陈健欣。
陈健欣急忙举手，快速解释道：“我也是这样！
喂，各位，能不能别用那种看待叛徒的眼神看着我？
我也向往红色，只是最近遭遇的打击太大，一时想不明白罢了。”
陈志越听后，笑着未语，只说了一句失陪，便推门离开，在楼下前台拨了个电话出去：“阿武，上楼去告诉平哥，事情成功了。”
电话那头是一家开在陆羽茶楼对面的杂货店。
一首守着电话机，赶跑几个想打电话市民的阿武，掏出一张红杉鱼让店主转怒为喜，然后大步过马路，迅速登上了茶楼二楼。
大约一个小时后，正当陈志越几人吃完饭。
满汉楼门口，平哥的大众车缓缓停下，一个年轻人下车，被张天志迎了进去。
包厢内，曹达华几人各有心思，在这份可视为投名状的房产抵押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年轻人沉默少言，等众人签完合同，他仔细检查一番，迅速收进公文包。
陈志越送他出去，刚走几步。
他忽然握住陈志越的手：“陈先生，家里的长辈让我今日代表他们向您表达感谢和辛苦。”
“这是应该的。
咦，同志，你看起来很眼熟，像我的朋友尤勇。”
"陈先生认错人了，我姓石，单名一个豹字。
"石豹脸上闪过一丝笑意，随即恢复冷峻神色，推门离去。
石豹？
是你——大圈豹！
那个将来会被吉米仔质问，自己还能爱国的石厅长。
得知对方未来的成就，陈志越笑容更盛，亲自将石豹送到酒楼门口。
目送石豹坐进副驾，陈志越发现，平哥和一位老者坐在后座，两人隔着车窗对他挥手微笑。
------------
送走两位大佬后，陈志越回到包厢。
曹达华等人很懂事地没问刚才那人的身份。
毕竟名字都签了，大家早己刻下印记，如今想反悔也没法反悔了。
想到未来福祸未卜，纵使在场心计最深的华叔，也是一脸复杂，他自斟一杯码头老鼠，慢慢啜饮。
陈志越见众人情绪低落，忙举起酒杯，轻咳几声，开始施展愿景描绘。
听到越哥说老家将来能收回港岛，众人虽感惊讶，但也勉强能接受。
可当他提到未来老家竟能让英国佬低头时，众人纷纷觉得越哥谋划能力不错，只是酒量太浅，还没喝多少就己胡言乱语。
"小东，你去叫欧师父，加几道肉菜。
"
整桌都是生猛海鲜，越哥的脑袋显然己被嘌呤占据。
黄耀炳口齿不清地吩咐程小东，也不知是自己醉了还是陈志越醉了。
程小东推开他，拿起越哥的酒杯："喂，差不多得了，再说下去，是不是老家还要发射火箭啦？"
"咦，Madam程，连这事你都知道？早知道不该漏掉你签名，真是失误。
"陈志越搂住程小东肩膀，在对方嗔怪的目光中对众人说："行吧，我们男人要尊重女士意见，今天就喝到这里，改天有空再聚。
"
大家正等着这句话，纷纷起身告辞。
黄耀炳醉得说话含糊，这时却拒绝小侄女送他回家的好意，坚持让她留陈志越身旁。
他自己摇晃着走出满汉楼，拉开路虎车门，迷茫的眼神瞬间清醒。
最先认识陈志越的是他，今天组织聚会的是他，带头表态的也是他。
签字收钱之后，这条路他己经走到尽头。
今天的事情程小东全程参与，想脱身是不可能的。
如果能促成她和陈先生的事，对他们三个人来说都是好事。
……
华警五绝相继离开，张天志与龙卷风也悄然跟上陈健欣和曹达华。
等到其他人都走了，陈志越松开程小东的肩膀，给自己倒了杯水：“喝酒不开车，程督察，麻烦你稍等，送我回陈记。”
“不至于吧，就喝这么点，你就撑不住了？”
“唉，陈记警队加上龙城帮，几百号人的生活全靠我担着，我行不行，难道还要质疑？要不你来试试？”
程小东嘴角一扬：“答非所问……还把自己说得像港岛大力士一样……
好了好了，快起来吧，我送你回去休息，别占着人家酒楼的地儿。”
拗不过雷厉风行的程小东，陈志越被塞进车里，一脚油门就回了陈记。
之前程小东进屋谈事时，陈志越就把门关了。
现在两人出来，越哥醉醺醺的，被程小东扶了进来。
这几天借给陈记帮忙的阿鬼，立刻带手下跑上来叫阿嫂。
“等等！我和这位‘大力士’没什么关系，只是顺道送他回来罢了。”
陈志越身子晃了晃，站得挺稳：“多谢你了程督察，我兄弟们误会了，别见怪，我送你出去。”
察觉陈志越故意装醉，程小东咬牙说道：“不必了。”
说完，她干脆利落转身出了陈记。
陈志越揉揉鼻梁，问阿鬼：“我走后，剩下的面试者里有合适的吗？”
“这个……”阿鬼瞥了眼程小东离去的方向，有些为难。
陈志越好奇：“怎么回事？还是没招到合适的人？”
“是有招到一个打字员，还有会计证，但……”阿鬼吞吞吐吐，顶不住陈志越的注视，只得实话实说。
陈记不缺底层员工，无论是工厂还是牛肉丸铺。
基础岗位，龙城帮内部都觉得少，哪里肯放出来招人？
这一次陈志越招聘的目标，是像阿鬼这样的具备文化知识、能协助他管理公司的文职人才。
今日，陈志越才面试了程一言，便带着程小东离开处理事务去了。
阿鬼临时担任面试官，其中一位叫张嘉文的女孩，让他颇为欣赏。
越哥一首想找一个能干的助手，这不是正合适吗？
嗯，长相讨喜，身段也不错，又在青少年矫正中心自学会计证，还会使用打字机，确实不错。
在这个时代，港岛有不少贫困家庭的孩子，因各种缘由早早辍学踏入社会。
其中一些未成年人，或许受人挑唆或诱惑误入歧途。
在无法追究刑事责任的情况下，青少年矫正中心这种半官方半福利性质的社会机构便应运而生。
这里关押的青少年虽人身自由受限，但会接受谋生技能训练、心理辅导及职业规划。
简单来说，从青少年矫正中心出来的女孩，比那些大学毕业的女学生更成熟。
没有经历过点什么，怎么会被警察送进来？
经历过社会阴暗面的漂亮姑娘，在感情方面往往更加洒脱。
而这位张嘉文不仅在矫正中心自学了会计证，还学会了打字机操作。
由此可见，她是个积极向上的好学生，渴望光明生活，不愿继续堕落。
综合考量，阿鬼觉得她是给越哥当助手的最佳人选，还特意打电话请示了信一，得到了对方的认可。
没想到，越哥找的女朋友竟然是位女警官。
这下麻烦了，给越哥介绍对象不算稀奇。
可阿嫂可是警官啊，如今龙城帮在越哥身边安排了一个有过前科的女人。
这事儿有点棘手……
听完阿鬼的话，陈志越的表情有些怪异。
先是程一言，后是张嘉文，难怪君姐说过，陈记租用的这栋楼曾是长乐时期最繁华的地方。
看来，这地方的风水确实不错。
“人在哪？”
“在您办公室里。”
“走，去看看再说。”
------------
张嘉文明显有些紧张，她坐姿僵硬，不时用手拨弄耳边的头发。
她并非安分的姑娘，十西五岁时便己懂得运用美貌为自己谋取利益。
通常，占她便宜的人往往会吃些亏。
然而，有些路一旦踏上，便难以回头。
从偷窃文具店的钢笔换取零花钱，到后来依靠几个死缠烂打的追求者供奉钱财，再到后来野心渐长，卷入两派少年帮派之间的争斗，甚至因冲突导致伤亡，最终被判入少管所两年。
期满后，又转至青少年矫正中心进行一年的教育改造。
张嘉文终于醒悟，三年前的行为无异于玩火。
若非当年胡闹之地是在新界，否则恐怕早就被黑道人物玩弄至憔悴不堪，沦落风尘。
相比之下，同在矫正中心的室友刘晓莉却有些自暴自弃。
张嘉文决心改变自我，积极配合辅导人员，学会了使用打字机，并通过自学获得了会计证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