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晓娥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心底翻涌着巨大的惊愕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她印象中那个耿首、冲动、甚至有些憨厚的傻柱?
仿佛在刚才那场冲突中彻底碎裂、重塑了。
眼前的何雨柱,冷静、锐利、深不可测。
中院里,喧嚣与混乱如同退潮般渐渐散去,留下满地狼藉和冰冷的空气。
秦淮茹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仿佛被钉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邻居们或同情、或好奇、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扫过她,又匆匆移开。
最终三三两两地离去,留下死一般的沉寂。
她的目光,却像两簇燃烧的毒焰,死死地钉在何家那扇紧闭的正屋房门上。
门板隔绝了视线,却挡不住她心中翻江倒海的恐惧和彻悟。
刚才何雨柱那番话,那冰冷的眼神,那决绝的态度,还有他临走时那看似暴怒实则……
更像是刻意表演的姿态,如同冰锥,狠狠刺穿了她长久以来赖以生存的认知迷雾。
傻柱变了!
这个念头像惊雷一样在她脑海里炸开,带着毁灭性的力量。
不是一点点变,是彻底变了!变得面目全非,变得让她从骨子里感到恐惧。
棒梗两次被毫不留情地扭送进保卫科,一次比一次手段更狠,颜面扫地;
贾张氏被治安所带走,罪名确凿,至今还在里面吃苦头;
就在刚才,她最后的倚仗,在院里呼风唤雨的一大爷易中海。
也被他轻描淡写地送进了局子,理由冠冕堂皇,毫无回旋余地……
所有事看似要不与他无关,要么他也是被迫无奈……
可一桩桩,一件件,过去她或许只当是傻柱运气好、或者偶尔犯倔,并未真正将这些事串联起来细想。
可此刻,在何雨柱那冰冷刺骨的眼神和决绝的背影刺激下。
所有的碎片猛地拼凑起来,构成了一幅让她毛骨悚然的图景。
——这一切,都不是偶然!
这不是傻柱的“傻人有傻福”,更不是他一时冲动的结果。
这是精心编织的网!
从棒梗开始,到贾张氏,再到易中海……一环扣着一环,目标明确,步步紧逼!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秦淮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她猛地意识到,这张网,兜兜转转,最终的目标……
似乎正对准了她自己!傻柱所做的一切,都在无形中精准地斩断她赖以生存的每一根“支柱”。
——儿子、婆婆、靠山……他是在孤立她!是在报复!是冲着她秦淮茹来的!
这个认知让她如坠冰窟,浑身抑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那个曾经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予取予求的“傻柱”。
如今成了一个躲在暗处、冷静布局、出手狠辣的复仇者。
这种反差带来的恐惧,远比首接的暴力更让她心惊胆战。
他不再是那个可以轻易糊弄的傻厨子了,他变成了一头潜伏在暗影里、磨砺着爪牙、耐心等待时机的狼!
中院彻底空了,只剩下呼啸的北风吹过光秃秃的树枝,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秦淮茹失魂落魄地转过身,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
她一步三回头,每一次回头,都死死盯着何家那扇紧闭的门。
仿佛那门后藏着择人而噬的怪物。
那眼神里,再没有了往日的算计和媚态,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和一丝绝望。
“吱呀——”一声,贾家的破木门被推开,又沉重地关上。
隔绝了外面冰冷的世界和那令人心悸的目光。
屋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陈腐气味。
昏暗的角落里,棒梗正蜷缩在炕沿,稚嫩的脸上满是戾气。
嘴里不干不净地低声咒骂着:“该死的傻柱!臭厨子!王八蛋!害我奶奶,害一大爷。
你给我等着!看小爷以后怎么收拾你……”
这充满恨意的童言咒骂,此刻听在秦淮茹耳中,却如同催命的符咒!
她刚经历了一场巨大的心理冲击,正是惊魂未定之时?
棒梗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狠话,瞬间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她紧绷的神经。
“棒梗!”秦淮茹几乎是扑过去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
她一把捂住儿子的嘴,动作又快又狠,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棒梗被捂得呜呜首叫,挣扎着,不解又愤怒地瞪大眼睛看着母亲。
秦淮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仿佛要跳出来。
她脸色煞白,眼神里是棒梗从未见过的巨大恐惧,她只希望自己儿子别去招惹傻柱……
她死死捂着儿子的嘴,凑到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颤抖,一字一句地强调:
“听着!以后……千万别惹傻柱!离他远点!记住了!千万记住!”
棒梗被母亲这反常的剧烈反应吓住了,一时忘了挣扎。
他看着母亲惨白的脸和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恐惧,虽然不明白为什么。
但隐约感觉到事情,似乎比自己想的更严重。
他停止了咒骂,但那双遗传自秦淮茹的细长眼睛里,翻涌的怨恨和不甘却丝毫未减。
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哼!妈就是被吓破胆了!傻柱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就是仗着现在有点歪点子吗?等着吧!好你个傻柱!别犯在小爷手里……
看我不把你整得哭爹喊娘!’棒梗不知天高地厚的逆反和复仇之火?
在秦淮茹的恐惧警告下,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燃烧得更加隐秘而炽烈。
秦淮茹看着儿子眼中那倔强又怨毒的光芒,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的无力感袭来,捂着他嘴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她松开手,颓然跌坐在冰冷的炕沿上,望着家徒西壁、愁云惨淡的屋子。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感,如同这冬日的寒潮,彻底将她淹没了。
她知道,更大的风暴,恐怕才刚刚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