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街角传来一阵喧闹。
一个女人尖利的声音，夹杂着男孩的哭喊。
浦童脚步一顿，侧身隐入墙角的阴影。
他探头望去。
一辆崭新的黑色奥迪旁，一个打扮光鲜的女人死死拽着一个男孩的胳膊。
男孩大概十岁出头，穿着一件印着可达鸭的黄色短袖，正拼命挣扎。
“放开我！你是人贩子！救命啊！”
"人贩子抓小孩啦！！"
可达鸭男孩的哭喊声撕心裂肺。
人贩子？
浦童心头猛地一跳。
梅姨？！
他几乎是本能地握紧了背后的竹筒弓弩。
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死死盯住那个女人。
他悄无声息地移动，借着路边的电线杆再次隐蔽身形。
距离更近了，看得更清楚。
那女人保养得不错，但此刻气得脸都红了。
她拽着男孩手腕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可达鸭男孩还在哭喊：“她就是人贩子！警察叔叔！她要把我抓走卖掉！”
周围己经围了些看热闹的路人，交头接耳，但没人上前。
浦童屏住呼吸，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那女人的左手。
梅姨的情报里，最关键的一条线索。
左手手腕内侧，蝴蝶形状的刀疤纹身。
必须确认。
他的目光如同黏在了那女人的手腕上，一动不动。
女人显然被男孩的指控彻底激怒了。
她另一只手猛地抬起，指着男孩的鼻子，手腕顺势翻转过来。
就是现在！
浦童瞳孔骤然缩紧。
女人的左手手腕完全暴露在他的视线里。
皮肤光洁细腻，戴着一只成色不错的玉镯。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干干净净。
没有蝴蝶。
没有刀疤。
浦童紧绷的神经猛地一松，巨大的落差让他差点晃了一下。
他眨了眨眼，再次确认。
真的没有。
怎么回事？
不是梅姨？
那这小鬼哭着喊人贩子是演哪一出？
下一秒，那“人贩子”彻底爆发了。
“人贩子？我看你才是个小讨债鬼！”
女人声音拔高八度，尖得刺耳。
她松开男孩，愤怒地指向奥迪车的车顶。
几个清晰的小孩脚印，赫然印在光滑的车漆上。
“你看看！你自己看看你干的好事！”
“在我新买的车顶上蹦迪是不是很开心啊？！”
“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搞破坏！”
“今天不叫你家长来给我个说法，谁也别想走！”
“赔钱！”
原来是这样。
熊孩子闯了祸，怕挨揍，急中生智反咬一口。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也发出一阵恍然的低呼和窃笑。
“哎哟，现在的小孩真是……”
“这车主也是倒霉，摊上这么个小活宝。”
“这招‘贼喊捉贼’用得溜啊。”
浦童：“……”
他默默松开了握着弓弩的手指，指节因为刚才用力过度还有些发白。
整个人靠在冰凉的电线杆后面，有点哭笑不得。
白紧张了。
还以为运气这么好，出门就撞上正主了。
真是……浪费感情。
他不再理会那边的“母子纠纷”后续，转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小巷更深的阴影里。
搜寻还得继续。
他沿着老城区的脉络，又钻进几条僻静的巷道，竖着耳朵听每一户人家的动静，目光扫过每一个经过的成年女性，尤其是那些看起来面生的。
他甚至偷偷观察了几个废弃的小院，心里默念着梅姨的特征。
然而，几个小时过去，除了腿脚发酸，一无所获。
梅姨就像一个幽灵，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不知不觉，夕阳西下，天色渐渐暗淡。
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地平线。
.........
浦童坐在街边森林公园冰凉的台阶上。
撕开老冰棒的包装纸，纸有点黏手。
冰凉甜腻的液体在嘴里化开，带来短暂的麻木感。
他望着远处星星点点亮起的万家灯火，眼神飘忽。
搜寻梅姨，专门往老城区的偏僻角落钻，结果一无所获。
难道方向错了？
梅姨那样的老狐狸，会藏在这种地方吗？
“浦童？浦童？你在不在里面？”
一个女声划破公园傍晚的宁静。
“死小孩，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出来！”
浦童循声望去，嘴角抽了抽。
夏知微，他的班主任，正叉着腰站在不远处的公共厕所门口，气鼓鼓地朝男厕方向喊。
刚还看到一个小男孩的身影闪过。
她倒是想冲进去，又碍于是男厕，只能在外面跳脚。
这老师，真是又笨又犟。
浦童叹了口气，认命地准备现身。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凑到了夏知微旁边。
个头不高，是个小男孩。
浦童眯了眯眼。
那男孩仰头问：“姐姐，我看你像个好人，能帮个忙吗？”
夏知微正急着找浦童，但还是耐下性子，弯腰问道：
“怎么了小朋友，有什么事吗？”
“我妹妹进去厕所好久了，还没出来。”
男孩指了指旁边的女厕。
“那是女厕，你能帮我进去看看她吗？”
夏知微几乎没犹豫：“好吧，阿姨帮你看看，你妹妹叫什么名字？”
浦童刚抬起的屁股又坐了回去。
不对劲。
他盯着那个男孩。
男孩身上的黄色短袖，印着一只呆头呆脑的可达鸭。
又是这只鸭子。
这小鬼怎么阴魂不散的？
白天在奥迪车那碰见他，现在又在这里。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不上学，老在学校附近这些犄角旮旯晃荡什么？
而且，这森林公园的公厕位置偏僻得很，周围树林茂密，天一黑更是没什么人。
浦童心里咯噔一下。
他想起以前听过的一些传闻。
人贩子拐卖妇女，有时会利用小孩做诱饵，把人骗到偏僻的厕所里下手，迷晕或者……
眼看夏知微己经走到女厕门口，马上就要推门进去。
浦童心里大骂一声，猛地站起来，朝厕所方向冲去。
“老师！别……”
晚了。
夏知微的身影消失在女厕门后。
紧接着，那个可达鸭男孩，左右看了一眼，也飞快地溜了进去。
浦童跑到厕所门口，扶着冰冷的墙壁喘气。
果然有问题！
这夏知微进去快一分钟了，里面死一般的寂静。
连一点呼喊或挣扎的声音都没有。
周围只有不知名的虫子在单调地鸣叫，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声。
女厕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黑洞洞的厕所入口，像一张择人而噬的怪兽的嘴。
浦童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他一个八岁的小孩，面对这种未知，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人有时会突然汗毛倒竖，浑身发冷，那是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在报警。
现在，浦童面对这漆黑的女厕，就是这种感觉。
他不敢贸然进去。
目光快速扫过厕所外墙，发现侧面墙壁高处有一个通风用的小孔。
位置似乎正好能看到女厕内部。
他搬来旁边一块松动的砖头踩上去，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凑近那个小孔。
一股潮湿、混合着霉味和尿骚的气息扑面而来。
森林公园的公厕，年久失修，里面光线极其昏暗，破败不堪。
他努力睁大眼睛，适应着里面的黑暗。
第一个隔间，门敞着，空的。
第二个隔间，门关着，看不清里面。
第三个隔间……
浦童的呼吸猛地一滞。
隔间的门缝下，靠近地面瓷砖的地方，好像.....有一抹暗红色的痕迹。
是血吗？
他心跳更快了，几乎要撞出胸膛。
他把眼睛贴得更近，想要看得更清楚。
就在这时——
唰！
一只布满血丝、眼白浑浊的眼珠，猛地占据了整个小孔！
那眼珠死死地盯着他。
紧接着，一个带着诡异童稚感的声音，贴着墙壁传来，钻进他的耳朵：
“小弟弟，你在看什么呀？”
浦童浑身的血仿佛瞬间冻住。
他猛地向后弹开。
脚下的砖头一歪，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地向后摔倒在草地上。
后背撞得生疼。
他手脚并用地向后蹭，惊恐地望着那个小孔。
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浦童自认胆子不小，可这一下，差点把他的魂吓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