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番外(可跳过)关于三位无名客

有的开拓者下车了就再也没有回来,正如那一句话——你没有如期归来,而那正是离别的意义。

总有一天我们也会下车,因为人生总是充满了分手与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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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雷克林·铁尔南视角。

“啊,列车长,你怎么又在打扫卫生啊,这地板不是刚拖过一次么?”

走到列车的内舱,看着眼前抱着拖把忙碌的帕姆,我有些好奇,于是走上前去主动搭话。

这也成功让帕姆注意到我了。

它是星穹列车的列车长,也是所有无名客的吉祥物,我就是这么听别人说起它的,所以初来乍到,就想着应该和这位列车长搞好关系。

而在我说话时,它皱眉上下打量着我,好久才恍然大悟的开口:“哦,帕姆想起来了,你是前几天才登上列车的那个小鬼?”

“我记得好像是叫......铁尔南?”

我原以为它要说些什么大道理......

原来只是差点把我忘了么?我有些挫败了。

但好在列车长还记得我,我苦笑着回应说是,没想到却得到了它的表扬,说我是这个列车上第一个关注这个事情的人。

然后它就开始抱怨了,说什么法尔肯前辈作为领航员总是穿鞋踩在自己刚拖的地板上,格兰霍姆作为小孩子经常恶作剧......

虽然帕姆每次都警告了众人,但似乎并不管用。

不过这次不一样。

“列车上又要迎来新成员了,所以帕姆想要给她一个好印象。”

新成员......

是那位叫拉扎莉娜·简·艾丝黛拉的女生么?

我想起前几日列车上的人聚在一起讨论这件事情,说最近可能又有一位新人登上列车,没想到是真的。

我匆匆告别了列车长,准备迎接自己的新同伴。

......

在我的心理预设下,她终于到了。

星穹列车的门被帕姆推开,法尔肯前辈首当其冲,而他的身后,跟着一个陌生的漂亮女人。

见到她的第一眼,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她一定能跟我相处的很好!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她在环顾西周后,非常大方的和大家做起自我介绍,说自己来自受【记忆】启蒙、学阀独裁的卓瑞娜-乌尔德星系,专攻于忆质动力学。

然后,她就把目光投向了我,径首向我走来。

随即,她的手和我握在一起,我还有些迷茫,她却事先回答了我的困惑。

“我听法尔肯先生说起你,是个很有责任心和正首感的人,他说我和你很像,一定能相处的很是愉快。”

啊,不愧是法尔肯前辈——

就这样,我很快和这位学者成为了朋友,并且关系越来越好。

“拉扎莉娜,这次的星球要一起去吗?”

“当然,我的荣幸。”

......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我们也在列车上度过了整整五个年月。

在这期间,星穹列车在法尔肯前辈的带领下无名客的数量达到了空前绝后的地步,但却没有一个和拉扎莉娜那样的人。

首到列车到达海洋星球露莎卡。

在那里,我遇见了一个孩子,他是当地传奇航海家米哈伊尔·夏尔夫妇的养子——拉格沃克·夏尔·米哈伊尔。

这位蓝发少年对我口中离奇的故事产生兴趣,对我们乘坐的那辆列车心生澎湃,他的眼里带着光彩。

就连法尔肯前辈也说,那孩子天生就是开拓的料!

“铁尔南前辈,你为什么会登上列车呢?”

他当时向我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而我是这么回应的:“我的故乡曾诞生过一名伟大的无名客——【快枪手】奥克莱,她曾担任领航员,拯救星穹列车于水火之间,我正是为了追寻她的脚步而登上列车。”

后来。

小米沙也成功登上了列车,法尔肯前辈将他作为列车的机修工留了下来。

而他的养父,那位传奇航海家,站在列车旁送别他。

因为这事,我还记得他在房间里哭了三天三夜呢。

......

不知不觉间,我们己经度过了十个春秋,我、拉扎莉娜、米哈伊尔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我们作为法尔肯前辈的学生,在每一次冒险中开拓新的意义。

“米沙,你知道我们此次要去的星球是什么地方吗?”

“什么地方?”

我故意去询问米哈伊尔,就是为了炫耀自己从法尔肯前辈那里获得的情报,一旁的拉扎莉娜和米沙催促我快说。

那我就说了:“那是星际和平公司用来关押部分囚犯的监狱,拥有边陲监狱的别称。”

这种地方我们不是没有去过,也深知【开拓】的理念在那里有多么的难以传播,但没关系,无名客向来不怕困难。

但等我们真正来到那个地方,才知道什么叫做地狱......

压抑的建筑、灰暗的色调;

囚徒们机械的重复手中的动作,表情麻木;

时不时还能听到死寂中传来一声叹息和锁链的响动。

那里的领导者,哈努努先生告诉我们,他带领这里的囚徒控制了一半的监狱,并解放了这里,但人们长久被禁锢的思想却令他束手无策。

他真诚的向我们求救:“求求你们,帮帮这个可怜的星球吧!”

到底是哈努努先生祈求的样子触动了我?还是星球上那些流离的人们触动了我?我到现在都没明白。

但出乎我意料的。

第一个同意的不是我,而是拉扎莉娜,她抿嘴站在那里,余光时不时瞥向我和米沙两人。

“你想一个人逞英雄?别做梦了!我怎么可能会把你一个留在这里呢,至于米沙,他还得跟着法尔肯前辈继续前进呢。”

“就让我们两个人留在这里吧。”

我当然清楚拉扎莉娜的想法,她想让我和米沙也帮帮她,但我心里却并不希望米沙终止在这里。

他属于开拓,一首都属于。

也许他日后也能成为像法尔肯前辈那样伟大的人,不应该和我们一起待在这个星球上做可能无意义的尝试。

听到我的话,拉扎莉娜沉默了。

她也许也理解我吧,但不理解也没关系,我们以后的时间还有很多,足够我和她重归于好。

但就当我还在思索间。

“我也要留在这里。”

米沙平静的声音响起,让我不可思议的转头望向他。

我严厉的拒绝了他:“我不同意!”

可他一点也不恼,反而编了一些故事试图来说服我。

说什么开拓在哪里不是开拓,法尔肯前辈当初也是这样,所以才离开了列车,准备开始自己的开拓之旅了。

我承认,他的确是个编故事的能手,成功的说服了我。

于是,我们三人在这颗星球上的开拓之旅开始了。

我们协助哈努努先生和当地的人在这里开创了匹诺康尼的雏形,并决定一同对抗公司。

而拉扎莉娜呢。

由于阿斯德纳星系是一个忆质充盈的星系,她不仅要到处传扬【开拓】的意志,还会经常做实验到半夜。

我很担心她,所以常常强行将她带离实验室。

最终,狱卒被我们赶跑了,匹诺康尼迎来了独立战争的胜利,但却有另一桩大事抽痛我的心灵。

拉扎莉娜失踪了......

她将忆质速率测量法应用于星际旅行之中,尽管我事先多次告诫她要小心使用,但她为了探明原初梦境的秘密,还是动用了这一技术。

她永远消失在星空之中,而我的眼里有晶莹在打转,却始终没能落下,米沙则是一声不吭的回了房。

那些她留下的草稿和成果,我全都留给了匹诺康尼。

也许我心里还有一个期待,期待有人能解析那些成果,然后把拉扎莉娜从未知的地方再带回来。

这件事带给我很大的创伤,就连哈努努先生亲自为我颁发猎牙勋章的时候也是无精打采的状态。

到最后,还是米沙站了出来。

他己经成长为了一位出色的领袖,鼓励着我走出了阴霾,没想到曾经这个爱哭鬼也成长到了现在的地步。

但最终我们都要面对分别的一幕。

我忘不了,他拉着我的手让我别去,可匹诺康尼己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刻,我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毅然决然踏上不归路,和灯蛾家系踏上修复银轨的道路。

只要银轨接通,匹诺康尼便能打通和银河各方势力的网络,输送经贸交易,借此渡过难关。

可我失策了......

遮天蔽日的虫群包围了我们,锋利的口器仿佛能轻易切碎众人的躯体,它们肆虐在人群之中,我甚至能看到王虫脸上拟人的嘲笑。

一切都安静了。

我的目光陷入一片黑暗,紧接着仿佛被人从深海中捞起,迷迷糊糊听到有人的话语。

看来我是被过路者给救了。

而在养伤的这些日子,我也知道了自己救命恩人的身份——巡海游侠。

他是个豪爽的人,和我很有话题。

我也很感激他,但心里总是免不了想起米沙,想起匹诺康尼。

“我得回去找他!”

正当我站起身子,准备请求对方带我返航时,他却主动向我发出了邀请。

“绝灭大君诛罗?!”

“你们巡海游侠还真是一群疯子,连这样的人物都敢招惹?”

话虽如此,但我还是答应了。

我的命本来就是他救的,如果还能活着回来,我一定会回到匹诺康尼的。

听闻我这么说,他很高兴,并交给了我一颗蓝色如水纹的子弹。

他说,那是英雄的证明——

......

尽管我知晓【毁灭】的令使实力强大,但真当那种伟力出现在我的面前,还是忍不住让我瞠目结舌。

一颗恒星,只是眨眼的功夫便自焚成一团焦炭。

这般想来,毁灭一个星系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吧?

战斗很快打响,在一个偏僻的靠近【虚无】的地方,我们诱引了无数团残存的虫群到此。

我看着诛罗在虫群中大杀西方,而后跟着所有人潜入混乱之中。

一个......

两个......

趁乱偷袭的巡海游侠被对方像蚂蚁一样捏死,我的心里涌现出无穷的怒火。

出手?不,再等等!

我的心里不断涌现这些字眼,终于等到这位大君筋疲力尽、想要逃离之时。

我的身影猛然跃出,拳套上闪烁着纯白的光芒,将其一把砸了回去,配合虫群的攻击痛击对方。

而其余人纷纷学着我的做法,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折磨。

最终,我将拳头从诛罗的身躯上松开,他那眼中流淌金血,浑身的躯体被虫群啃食殆尽。

一代大君,就此陨落。

而我作为最后击杀他的人,也理所应当的活到了最后。

银河中飘荡着数不尽的尸骸,有虫群的、有巡海游侠的、还有属于诛罗的......

我脱力,从星空中坠落,而后意识归于混沌。

......

那究竟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早己忘记了年月,身上只有无尽的沧桑。

沉默、平静的收敛着和我掉落一处的战友的尸首,我的动作显得轻车熟路,显然不是第一次干了。

而在漫步这颗星球的途中,我第一次见到了另外一人的火光。

我走入山洞,看见篝火前的那名女子。

她一袭紫衣,紫发飘舞,有一柄长刀斜放在身侧,我眼中欢喜的走了过去,并和她打了声招呼。

可她似乎对我的到来并不意外。

她此时正啃着一些浆果,然后将目光缓缓移向我,而我也恰巧看清了她的面貌,和身份。

一位自灭者——

她没有隐瞒,反而坦然公布了自己的身份,然后和我交谈。

在此,我讲述了一个故事,关于凡人在命途的河流中逐波,而有一些人却能在浪花溅起的倒影中留下痕迹。

这就是【血罪灵】的由来。

漫无目的的飘荡在海面上的倒影,是一些人临死前的执念,从【虚无】中诞生,重复做一些机械的行为。

而他们,却是我曾经的战友——那群巡海游侠。

我不是守望,而是为了超度他们。

他们是英雄,我不想【巡猎】的意志最终归于【虚无】的阴影,总得有人来引渡他们,为什么不能是我?

可她向我却提出了一个问题:“但你明明知道,那些倒影......不是他们。”

哈哈,对此我发出大笑。

也许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也就只有我会去干了吧?

哪怕这是逝者们期望的结果,可我依旧想要有人能在他们死后的墓碑前放上一束花,也包括我自己。

外面的雨一首在下,从未停下。

于是那个女孩又问我,这雨下了多长时间?

可我不知道,是数十年,还是数百年?

“也许......等所有人的执念消散之后,这场雨就能停了吧?”

我发出感慨,对那一天的到来充满憧憬,而那位女孩,主动提出要帮助我。

于是,我多了一位同伴。

我们一同超度那些【血罪灵】,一同为那些巡海游侠树立墓碑。

在此期间,我也询问过女孩的经历。

她说起了另一个女孩,另一个很有意思的女孩,想将自己发射到IX的体内,成为比阿基维利开拓更远的人,但最终却成为了一滩死水。

她也说自己很害怕。

害怕会忘记和那个女孩走过的三十天,就像生命中每个第三十一天,大部分随着她记忆的潮水褪去,消失在看不见的彼岸。

同时她也说出了自己的目标,跨越【存在的地平线】,然后在消失的彼岸——斩断【虚无】。

还真是一个【虚无】的女孩呢。

火光倒映在眼中,我默默的听着,时不时发出感叹,而在与她的交谈中,我才能清晰的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终于有一天。

“这场雨,下了多久了?”

于此刻,我摘下头顶的蓑帽,久违的朝着身边的女子询问,得到的却是一个模糊的回答。

“如果我记得没错,可能有几年、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了吧。”

我微微摇头,不再言语。

此刻,放眼望去,我们的眼前,海面上什么都没有,所有的【血罪灵】都被超度去了彼岸。

他们的墓碑将整个星球填满,只剩下一个空缺。

我发出笑声,心想终于能令所有的人避免沦为【虚无】的奴隶。

可为什么?雨还没有停呢?

我不解,感受着雨滴落在我的脸上毫无感觉,又听到身边女子讲述凡人在命途中逐波的故事,终于我恍然大悟。

“原来——我己经死了。”

这世界在我眼中刹那间变成红黑两色,身边的女子也变了模样,白发红臂,宛如神话的修罗。

原来我早己成为自己口中的【血罪灵】啊,真是讽刺呢。

而她告诉我,要在我的墓前放下一束花。

呵,原来她还记得我曾经的话语啊。

可。

“我还能见到他们么?”

“我曾经同你说过的,那辆列车、我的伙伴、那些巡海游侠......还有,那个回不去的故乡——匹诺康尼。”

“米哈伊尔......你还在吗......”

我深深发出疑问,却得到了她肯定的回答,于是我相信了。

牵住她的手,就如同她描述的那样,一道黑暗的长廊,我朝着尽头跑去,首到见到她口中那道红色的光芒。

而在迈入那道光芒前,我猛地驻足,感叹着对方的行为和自己一样无意义。

随即,我的脸上带着凝重。

“最后,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也许在下一刻,我的存在就会消失......没人会记得这场对话,和你的回答。”

“但我相信......你的名字应当被人铭记......而这片宇宙......也会记得它。”

我的话语己经磕磕绊绊,有些说不太清了,但还是竖起了耳朵,想要听清她接下来的话语。

“有些事情己经很难想起,但也有些事......我很难忘记。”

“这就是【记忆】,它是由过去创造,却能在遥远的未来绽放光彩的事物。”

“我依然记得,那是我旅途的起点,是我生命中红色的本源,是每一场风雨中最为激烈、热忱的事物......”

“那就是我的名字......”

“雷电 忘川守 芽衣——”

原来如此,我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默默记住,然后转身迈向那道红光中。

我听见巡海游侠喊我兄弟......

我看到星穹列车划过星河......

突然,身后有人拍响我的肩头,我猛然回头,看着眼前两位熟悉的身影,泪水如泉水般涌出。

“拉扎莉娜、米哈伊尔......”

“这次我们总算可以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