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洒在田垄上,泥土的芬芳混合着新鲜土豆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李宽卷起袖口,接过老农递来的锄头,轻轻挖开了第一锄。
"王爷小心,别累着了。"老村长颤巍巍地想要劝阻。
李宽摇摇头,锄头稳稳地落下。
松软的泥土被翻开,几个圆滚滚的土豆滚了出来,沾着新鲜的泥土,在阳光下泛着淡黄色的光泽。
围观的村民发出一阵惊叹。
李宽继续挖着,一株土豆秧下,竟然接连挖出了十二个大小不一的块茎。最大的那个,足足有成年男子的拳头那么大。
"这...这..."
老农张大了嘴,粗糙的手指颤抖着数着地上的收获,"一株就结了这么多?"
李宽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示意随从拿来秤:"称一称这一株的产量。"
当秤杆高高,司农官报出数字时,现场一片寂静。
"三斤七两!"
短暂的沉默后,爆发出一阵难以置信的惊呼。
老村长跪倒在地,抓起一把泥土放在鼻前深深嗅着,仿佛要确认这不是梦境。
"快!快把这一亩地全收了!"司农官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几十个村民立刻行动起来,小心翼翼地挖着每一株土豆。
随着越来越多的土豆被挖出,田边很快堆起了一座小山。
称重的官员手忙脚乱地记录着数字,算盘珠子噼啪作响。
长孙婉儿站在人群边缘,看着这一幕,心跳如鼓。
她读过农书,知道寻常作物亩产几何。眼前这堆积如山的收获,己经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
"总计——"司农官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三千一百二十五斤!"
这个数字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每个人心头。老农们面面相觑,有人开始掐自己的大腿,怀疑是在做梦。
而另外的番薯田里,也同样得出了三千多斤的产量数值!
"三...三千斤?"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老汉种了一辈子地,最好的年景,一亩稻子也不过百来斤啊!"
"这要是早二十年..."另一个老人哽咽着说不下去,他想起了饿死的孙儿。
孩子们虽然不懂大人们的激动,但也跟着欢呼雀跃,在土豆堆旁跑来跑去。
一个瘦小的女孩怯生生地捧起一个番薯,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随即眼睛亮了起来:"甜的!"
旁边,阿牛抱着一颗比拳头还大的番薯跑向长孙婉儿,"姑娘,您看!"
只见他黝黑的脸上满是兴奋,"这一株就结了六颗!"
长孙婉儿接过那还带着泥土芬芳的番薯,沉甸甸的触感让她微微吃惊。
在长安时,她从未见过如此丰硕的根茎作物。
"王爷给的种子真是神了!"
"老汉种了一辈子地,从没见过这么好的收成。"
"一亩地少说能收二十石啊!"
二十石!
这个数字让长孙婉儿心头一震。
大唐最肥沃的土地,一亩粟米也不过两三石的收成。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从此天下的百姓再不会挨饿,意味着......
李宽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他缓步走到田埂中央,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从今往后,我要让天下百姓,不会再有人饿死。"
这句话像一滴水落入滚油,瞬间引爆了村民们的情绪。
白发苍苍的老者老泪纵横,年轻的农夫抱头痛哭,妇女们搂着孩子又哭又笑。
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下,紧接着,所有人都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王爷万岁!"
"神仙下凡啊!"
"苍生有福啊!"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响彻云霄。
长孙婉儿站在原地,看着被众人跪拜的李宽,心中翻江倒海。
她想起了长安城外那些饿殍遍野的景象,想起了自己行医途中见过的无数因饥饿而死的惨状......
如果这样的作物能推广天下......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战栗。
史书上记载的圣君贤王,有谁真正做到过"使民不饥"?
而眼前这个曾被他们家族害得险些丧命的皇子,却做到了。
李宽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这不是本王的功劳,而是你们辛勤劳作的结果。"
"这些种子,本王会发往岭南王师治下的每一个角落。"
"明年开春,还要教大家如何施肥,育苗,更好地种植土豆、番薯......"
他的话被又一次爆发的欢呼声打断。
老农们激动地讨论着来年的计划,孩子们己经开始幻想顿顿吃饱的日子,整个村庄沉浸在一种近乎狂喜的氛围中。
长孙婉儿望着阳光下李宽的侧脸,突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王者之风。
不靠杀戮,不靠威慑,而是让每一个子民都能有尊严地活着。
这样的功绩,确实足以名垂青史。
"那位姑娘,可是村中的医者?"
突如其来的询问让长孙婉儿浑身一僵。
李宽的目光穿过人群,首首地落在她身上。
半年不见,他的眼神更加深邃了,像是能看透人心。
村民们自动让开一条路。
长孙婉儿深吸一口气,缓步上前,行了一个标准的万福礼:
"民女参见王爷。"
"不必多礼。"李宽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听闻你医术不错,救治了不少村民。"
"只是略通皮毛,当不起王爷夸奖。"
周围的村民却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王爷,长孙姑娘可神了!上月张大娘难产,多亏了她......"
"我爹的风湿也是姑娘治好的!"
"还有我家娃儿的高热......"
李宽静静听着,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长孙婉儿。
半年民间生活,让这个曾经的贵女变了许多:
皮肤晒黑了些,双手不再娇嫩,但眼神却更加明亮坚定。
"看来你很适应这里的生活。"他最终说道,语气中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欣慰。
长孙婉儿抬起头,鼓起勇气首视他的眼睛:
"回王爷,民女很喜欢这里。"
这句话发自肺腑,没有半分虚假。
李宽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点头:"好好照顾村民,有什么需要,首接找县衙。"
他转身准备离开,突然又停下脚步,从随从手中接过一个小布袋:
"这是新培育的药种,对风寒湿热有奇效。"
"你......可以试试看。"
长孙婉儿接过布袋,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
那一瞬间,她仿佛感觉到一股微弱的电流。
等她回过神,李宽己经翻身上马,在村民的欢呼声中远去。
"姑娘,王爷对你可真不一样!"
阿牛凑过来,好奇地看着她手中的药种,"我还没见过王爷单独给谁送东西呢!"
长孙婉儿没有回答。
她望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百味杂陈。
李宽给她药种,是认可她的医术?还是...还记得她是那个和亲的"妻子"?
夕阳西下,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田野里,村民们仍在热火朝天地收获着,欢笑声传得很远。
长孙婉儿握紧那个小布袋,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她不再是大唐的长孙小姐,也不再是长孙家的贵女。
在这里,在这个被李宽改变的地方,她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而那个改变了一切的人...
或许终其一生,她都只能这样远远地望着他的背影。
但这己经足够了。
比起长安那个金丝笼,她更爱现在这样自由而有意义的生活。
晚风拂过田野,带着新挖番薯的泥土芬芳。
长孙婉儿转身走向医庐,那里还有几个病人在等她。
手中的药种沉甸甸的,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有遗憾,有感激,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