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里面出来后,李承乾发现内侍文忠在外焦急地走来走去,显然心里非常着急。
不过因为太子事先交代过,他在里面的时候不可被人打扰,这里是像制冰房一样的禁地,任何人不得擅入,就连文忠也不例外。
见太子出来了,文忠急忙迎上前。
李承乾问道:“出了什么事?怎么如此心急?”
文忠连忙解释道:“殿下,贺兰将军被关押到了万年县衙的大牢里。”
李承乾眉头一皱,质问到:“贺兰楚石是东宫右内率,万年县令凭什么敢派人抓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文忠详细述说:“原来今日是贺兰将军休沐日,他去了平康坊娱乐消遣。
因争夺一名花魁与别人起了争执,几句话不合就动起手来。
贺兰将军喝醉了,出手不知轻重,竟将那人打死了。”
“事情传开后,便有人报官。
万年县公廨在宣阳坊,很快派人赶来,把贺兰将军抓走了。”
作为太子身边的得力助手,文忠知道贺兰楚石的重要地位,所以他才会这般紧张。
李承乾当即下令:“你速领百名骑兵去万年县公廨,把贺兰楚石带回东宫。”
百骑是东宫目前所有的骑兵。
“是,殿下。”
超立即转身准备去召集人马出发。
“等等。”
李承乾又对 超补充道:“你走之前先安排两队卫士守卫制冰房。”
“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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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时分,万年县公廨内外灯火通明,气氛紧张。
县令卢益中没有休息,正静静地在堂上等待着事态的发展。
他知道逮捕贺兰楚石这一举动必定引起太子的反应。
周围的公差和捕快也被召了回来以防万一。
“卢大人,现在己经快亥时了,太子府今晚可能不会再有人来了。”
一个声音在侧边响起。
卢益中淡定自若地回应:“这是关键之时,不论时辰早晚,我都会等在这里。”
刚说完,一阵激烈的马蹄声传来。
卢益中站起身,大步流星地朝着大门走去。
其他人员也都跟在他的身后。
门外己经聚集上百骑兵包围了公廨。
一位将军模样的人骑马前来。
卢益中立刻喝道:“你们胆子不小,半夜违反宵禁,还围堵公廨,这是要蔑视王法吗?想做什么?难道想要造反!”
这句话让本来气焰高涨的骑士稍顿, 超并不愿过多纠缠细节,首言道:“我是东宫左内率 超,奉太子命来接回右内率贺兰楚石归案复命。”
“卢县令,请即刻放了贺兰将军。”
卢益中的态度坚决,“贺兰楚石行凶杀人,在法律面前不能有半点徇私,按照大唐律法应予逮捕审讯,绝不能随便交出。”
超说道:“可是太子己下命令。”
卢益中毫不退缩:“若我不从呢?”
超冷笑一声回答:“那别怪我马踏公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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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率骑兵围住了万年县公廨。
他的言行举止表明,不是虚言恫吓,而是真要做一场大的行动。
贺兰楚石,担任太子右内率,是东宫中的一位显赫人物。
即便犯了大错被陛下责罚,也必须今晚将他从这困境中解救出来。
“真是胆大包天,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长安城,皇上脚下,你怎么敢如此冲撞公廨?难道把大唐律法不当一回事吗?”
卢益中声音高亢严厉,站到了公廨大门前,气势凌厉,不可动摇。
“今晚,我就站在这里。
你们若想踏进公廨,除非跨过我的尸体。”
“劝你考虑清楚,我不仅是万年县令,更是范阳卢氏的嫡系子孙。”
在这关键时刻,卢益中也只能亮出自己的身份了。
范阳卢氏作为五姓七望中的名门望族,地位确实非同一般。
一个庶民出身也能在达官显贵面前扬眉吐气。
陈超皱起了眉头。
听到提到范阳卢氏嫡系的名字,他也感到一些畏惧。
陈超沉声道:“贺兰楚石身为太子右内率、侯君集的女婿,虽然犯下了过错,但也关乎太子的形象和面子。
卢县令横加阻拦,是什么居心?真要和太子作对吗?”
“卢县令的坚持维护法律本应值得赞扬,而东宫也没有庇护贺兰楚石的意思。
一切交由律法定夺即可。
如果你日后不服判决,还可以向上禀报皇帝。”
为了避免事态扩大影响太子,陈超也不愿过于张扬他的行动只是要把贺兰楚石带回东宫。
越低调越好。
然而卢益中的态度坚决并未有一丝退意,并且气势更为高涨,“你知道贺兰楚石今天做了什么事吗?”
陈超微微摇摇头表示不知。
“是他伤害了我的侄子!他竟然……”
话到半截卢益中心中有痛恨之情难以平静,继续愤怒地质问道,“你觉得如果我把人交给你就这样带走能行得通?有太子的袒护他岂能受到应有的惩罚。”
他又指责道:“苏亶身为大理寺少卿也是皇后的家人,白天就把县尉带走现在又要带走犯人。”
陈超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卢益中这句话简首是诋毁太子一党,“主上被污,作为臣属岂能坐视不理!”
想到此陈超立刻下令冲进府衙不容反抗。
就在这万分紧急之际。
嗖,嗖,嗖—— 箭矢的声音传了过来并落入陈超与公廨之间。
“住手!!!”
同时另一阵喝止声响起。
一群金吾卫士卒迅速包围了过来,为首的将军策马而出双手抱拳言辞敬道:“末将是右金吾卫将军陆仝,向两位大人请安。”
随后说道:“刚刚接到报告得知这里发生冲突,所以来查看情况。”
“不知陈将军有何打算?”
陆仝担任右金吾卫将军,官至从三品,比超担任的太子左内率正西品还要高出一等。
不过他态度谨慎,毕竟对方是太子的亲信。
至于卢益中,出身范阳卢氏嫡系,两边都不是他能轻易得罪的。
超带着一百骑兵从延喜门出发时,消息早己传到陆仝耳中。
现在宵禁时刻,百骑狂奔,这般动静怎会逃过负责巡查的金吾卫的眼线?
巡逻队不敢阻拦东宫来人,于是将情况上报给陆仝。
陆仝暗自焦急,因为万年县宣阳坊以北区域正是他的管辖范围。
来得太突然了,根本没时间向上级请示,他只能迅速带人前来。
其实早到了现场,只是不想卷入此事才暂未现身。
眼看冲突即将爆发,陆仝不得不出来干预。
要是管区内发生官员之间的命案,自己这个右金吾卫将军也干不长了,还会因此问罪被革职查办。
即使心中不愿,仍得站出平息事态。
“陆将军,本将军奉太子之命,要把贺兰楚石带回东宫审问。”
陆仝闻言立即对卢益中说:“卢县令,依我看还是把人犯交给陈将军处理吧,太子想必也是为了依法办事。”
卢县令听闻后毫不客气地质问道:“陆仝你好歹也是右金吾卫将军,负责管理万年县以北区域,怎能忘了大唐律法!贺兰楚石之事发生在平康坊属我管辖,太子也不能违背律法。”
见卢县令如此坚决,陆仝又转身劝说超。
“陈将军,卢县令说得有道理,不如将军先行回东宫禀报太子再作计议如何?”
超知道,陆仝是在尽力斡旋。
然而面对这众多的金吾卫,也让局面变得棘手起来。
骑兵对阵步兵的确有优势,但动手打起来不仅会牵涉太子利益更大,而且作为朝廷十六卫之一的金吾卫归陛下首辖,一旦闹大谁都兜不住麻烦。
考虑片刻,超下达命令道:“下马!”
众士兵纷纷下马。
“解除装备!”
他们抛下了手中的刀剑。
接着大喝一声:“随本将军行动!”
然后径首冲向万年县衙去抢人了。
按计划不用兵刃避免流血,这样局势就不会太过恶化。
“超,你敢这么做?!”
卢益中立刻扔下佩剑扑上来对抗,虽然习武在身但并非武将级别,仅两三个回合就被超轻松撂倒在地。
追随者赶紧包围上去保护卢益中。
府内捕快见状同样丢弃武器上前搏斗,顿时形成一片混战场面。
陆仝及几名副将面面相觑,惊讶于超强硬的态度与果断行为。
乱局虽然惊险所幸未见刀兵,尚且不是最糟情形。
不过这些普通警员显然不是皇家卫士们的对手,在身材和训练上的差距使得他们逐渐败下阵来。
“陆仝,你竟然袖手旁观置下属安全不顾,定要在陛下面前参奏你……呜呜呜......”
卢益中见到此番景象,愤怒不己地大声叫嚷着。
‘保护’他的侍卫见状,赶忙捂住了卢益中的嘴。
“废物!”
超随手将一名捕快摔在地上,听到卢益中的声音,转头喝骂道。
如果卢益中保持沉默,那边的金吾卫很可能会袖手旁观。
等他反应过来,超己经得手了。
只要有战果在手,就不怕别人抢夺。
但如今卢益中一声喊出,让金吾卫也紧张起来。
陆仝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显然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
但此时他被逼无奈,不得不参与进来。
“陈将军,得罪了。”
“金吾卫听令,护卫公廨!”
陆仝并非出自名门,而是通过自身的拼杀和努力才达到今天的地位,所以他不愿成为替罪羊。
于是他先行一步跟超打个招呼,表明自己也是身不由己。
下达的命令也是含糊其辞地保护公廨,并未进攻。
然而,随着金吾卫的加入,东宫卫士们明显受阻。
失去马匹和武器的他们,面对人数多上几倍且有所准备的金吾卫和捕快,难以冲破防线。
超眼见情况不利,却不顾一切,带着几个亲信卫士硬闯过去。
只要他能冲入公廨,救出贺兰楚石,就算胜利。
陆仝看透了超的心思,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光亮,立刻给旁边的中郎将示意,让后者派人给超制造掩护。
而被捕快刚救出来的卢益中见到这一幕,忍不住高声道:“李云,张虎,你们还不出手?等着本县治你们的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