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换届，市里只要做出了好成绩，书记有望在两条路上继续更好的为人民服务。一，是走常务副省长的路线，过渡到省长、省委书记。”
祁同伟说到这里，先停了下来，观察一下赵立春的反应。
赵立春握着茶杯，脸上看不出喜怒，“你说的第二条路，是接替梁群峰的位置，做汉东的政法系书记？”
“不。”祁同伟摇了摇头，“我认为，应该是省委副书记兼京州市委书记。”
他敢这么说，是因为汉东的特殊性，副省级城市是在改革初期提出来的，到1993年，会加大这一概念，让副省级城市得到更多的便利和好处。
赵立春是个有野心的人，八年的省长，十二年的省委书记，这就是他的未来。上一世，赵立春是由常务副省长的路线晋升上去的，就算这个年代的干部升迁不太符合常理，他一步到省长、省委书记都不太可能。
但若是一步到省委副书记，然后继续兼任省会城市的市委书记，一个人占据两个省委常委的位置，这是有可能的。
祁同伟己经用《国企股份制改革》的计划书，稍稍的让他看到了这种可能性。他相信赵立春己经动心，只是没在面上表现出来。
“分析的很精彩。”赵立春笑容含蓄，没有表态，也没有批评。
祁同伟识趣的转移了话题，“班门弄斧，让您见笑了。”
赵立春笑了笑，又问道：“听说陈岩石退下来，你还是时常去看他？”
祁同伟如实回答：“一是我对陈阳有愧，老检察长退休了，我再去看他，他也不必说我攀他的关系。二来，这位老同志退而不休，我想请他做大风厂的顾问，给他找点事情做，也算对工人们负责。”
“你是怕他退下来后，反而更会去找我的麻烦。”赵立春一眼就看穿了祁同伟那点小心思。
祁同伟也不隐瞒，“也有这么一层意思。”
赵立春摇了摇头，指点道：“你做什么事都很聪明，唯独这个，缺乏一点深入的思考。”
“请书记指点。”
“陈岩石那点举报不算什么，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一个好人做一百件好事，只要做了一件坏事，就会被人诟病。反之，一个坏人做一百件坏事，凡做了一件好事，大家都会说他浪子回头金不换。”
赵立春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对好人残忍，偏偏对坏人宽容。当然，这话不绝对。但譬如你看梁群峰，一首标榜自己中立守序，可因为你的事，拿到省委会上被无限放大，他大半辈子的精心伪装就沾上了污点。”
“同理，陈岩石标榜自己清正爱民，可一但他这次无法帮到工人，会有多少人在他背后戳他脊梁骨？”
“他是为国家流过血，可不能因为流过血，就把自己当圣人，人还是需要辩证性的看待，圣人被骂的也不少，难道他就能例外吗？”
祁同伟深以为然，“人们一边追求完美，一边守着自私。自私才是人的本性，完美在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的。”
“明白了就好。”赵立春点头道：“所以，陈岩石举报我，只要不涉及原则性问题，我还巴不得他去举报。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总好过要你命的大事。”
“相反，他举报的越多，我得到的认可会越大。这叫顶住压力，顶住质疑，全心全意的为人民服务。”
“书记，我受教了。”祁同伟真心认为赵立春能执政汉东二十年，政治智慧不是开玩笑的。
赵立春笑了笑，又道：“陈岩石那边不用管，但偶尔也要给这位老同志一点提醒，做人不能太过两面三刀。他举报我可以，汉东那么多不法现象，那么多违法乱纪的干部，也要请他担负起责任嘛。”
“好的，我明白了。譬如我们的梁群峰梁书记，为了自己的女儿都能做到这一地步，那他的儿子进入政府机关，有没有涉及滥用职权？违规违纪？这些东西，不能因为梁群峰是政法委书记，他陈岩石就能闭着眼睛当看不见。”祁同伟眯着眼睛道。
赵立春笑而不语，完全不理会他在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祁同伟起身准备告辞，他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红包递给对方，“钱不多，讨个好彩头，好好过个年。”
祁同伟推辞几番，最终还是收下了，“谢谢书记！”
他有意表达出受宠若惊和感动的样子，好给领导提供情绪价值。
祁同伟走后，一个年轻女人从楼上走了下来，长发披肩，楚楚动人。她好奇道：“爸，你就这么看好这个祁同伟？”
赵立春头也没回，平静的解释，“到了我们这个位子，识人用人，如何用好，也是为官者需要考虑的事。”
“我没有瞧不起他的意思，只是，这个人才刚刚起步，您对他也太好了点。”赵小惠感到不解。
赵立春笑着说：“人在落魄时才值得投资，他若是有能力自己爬上去，还需要我做什么？小惠，用人如养花，关键在于‘养’，有些人在棋盘上能发挥的作用不大，可一但过了河，情况就不一样了。”
赵小惠似懂非懂，望着祁同伟离去的方向多看了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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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前夕，祁同伟收拾收拾，准备回老家过年。在他交代完高家姐妹，想着事情差不多了的时候，陈阳却回到了京州。
两人约在当地的一家咖啡馆见面，陈阳坐下后，平静的说：“我己经向组织打了辞职报告，准备出国留学，目前正在走关系。”
祁同伟端着咖啡的手停在半空中，过了一会儿才道：“现在出去可不容易，不过.......你爸肯帮忙的话........”
他话还没说完，陈阳就抬起头，红着眼睛道：“同伟，你跟我一起出去吧，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认了。官场我实在受够了，斗来斗去的有什么意思？人生不过百年，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祁同伟没有反驳她，只是温和的说：“人生不过百年，可有的人的百年和我们的百年却不一样。陈阳，在这个世界上，其实大多数人都没有太大的追求。”
“上一个好学校，找一份好工作，有一个好家庭，这同样也是我的追求。可我寒窗苦读二十年，承载着父母和亲人的希望，他们却连这么点追求都不肯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