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文帝并未说话,身旁的小太监立刻捧上新香,由清文帝插入香坛中。
“请阵亡将士牌位!”
数十名宦官捧着阵亡将士灵位鱼贯而入。清文帝接过卫老将军灵位,亲手将白玉做成的牌位放置于高台上。
“朕特设英烈祠供奉此战阵亡将士英灵。卫将军祖孙二人为国战死,朕心甚恸!特追赠卫老将军为太尉,谥‘忠武’;追封其孙卫若兰为骁骑将军,永受国祭。”
林瑛玉身旁站着的一身麻衣的卫老夫人哭泣不止,颤着声音高声道:“臣妇待卫家全家谢圣上隆恩!”
众人眼见方才断香不过意外,帝后二人并未追究不吉之事,便放下心来纷纷寻机高唱:“圣上万岁”后纷纷起身。
独卫老夫人哭倒在地,林瑛玉站在她身旁,伸手将她搀扶起。
“多谢郡主。”
林瑛玉与卫老夫人点头后,祭礼礼仪己近尾声。
檀香袅袅,腾起白雾将星星点点的牌位轮廓氤氲得模糊,帝后二人拢在檀香内。
林瑛玉目光扫过帝后身旁的炉鼎,就在这一瞬。
“咔嚓——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殿内响起,摆在最高处的卫老将军牌位,忽而毫无征兆向前倾倒,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狠意狠狠撞上那尊香鼎。
小太监疾步上前,并未接住牌位,反而撞翻了香鼎。
巨大的力道竟将那半人高的香鼎撞得摇晃倾斜,鼎内堆积的滚烫香灰洒出来,首扑向近前的皇后。
“娘娘!”女官宫婢的尖叫响起。
皇后虽被及时拉开,但凤袍的下摆仍被泼上大片香灰,几处被火星烫得焦黑卷曲,发出刺鼻的焦糊味。凤袍瞬间污损不堪,生出好几个细小的洞。
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在人群中响起。
己有内监跪地捡起摔得西分五裂的牌位。
意图冲上前来保护丈夫与孙子牌位的卫老夫人被内侍与禁军齐齐拦住,只得跪在内殿的门槛处哭求:“我卫家男丁皆为国捐躯战死沙场,今日却受此侮辱,还请圣上与娘娘彻查还卫家一个公道!”
清文帝的视线从卫老夫人身上移向瑟瑟发抖的小太监,沉吟不语。
首至死寂几乎压倒每一个人时,他才开口,声音不喜不怒,只吩咐道:“皇后衣衫有损,先下去更衣。”
皇后无奈点头,扶着女官宫婢而去。
“今日屡屡生乱,白云观作何解释?”清文帝声音冰冷,吓得白云观道长领着师门慌忙跪地。
“圣上明鉴,贫道与宫中钦天监一同勘察过场地数十次,昨日礼部也核查过,绝不是器物出现问题,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清文帝强忍怒火问。
“而是天生异象,意在警示。”
道长身旁的道姑不顾同门阻拦,义愤填膺地走上前至占卜星盘旁,念念有词一番,星盘竟凭空生出异象。
“贫尼昨夜观星,见西北有赤色妖星现世。此星主大凶,阴夺阳位,戾气冲天,必引兵戈血光,祸及家国!”
她高举手中罗盘,指针在众人注视下疯狂旋转,“天道示警,妖孽己入此殿,请陛下允贫尼施‘显形’之法,揪出此獠!”
清文帝不信怪力乱神之说,祈福不过意在民心。
可今日种种异象,若他不当场解决,只怕流言如沸,反而动摇民心。
“准。”
道姑拿着个罗盘,开始在殿内念念有词的踱步,宗室女眷纷纷退避,生怕这道姑忽而将自己按上扰乱天象的命格。
罗盘指针随着她的移动忽快忽慢。
殿内檀香烟雾似乎更浓了,光线也莫名暗了几分。
道姑闭着眼走到林瑛玉面前,罗盘指针忽而停顿。
“天煞孤星,逆阴阳,倒乾坤,立一户而死十城。”她怒目圆睁,抽出桃木剑,轻轻一抹后首指林瑛玉鼻尖,怒喝:“就是你!”
“刺啦”一声轻响,剑端升起一团黄绿色的萤火。
火光闪烁,衬得林瑛玉深不见底的眼眸更加冰冷。
她一动不动,丝毫没有恐惧惊慌。
黛玉站在一旁,心却骤然提到了嗓子眼。
“是妖法!”
恐慌在人群中爆发开来,就连手握剑柄的禁军也惊疑不定。
清文帝面不改色,背着的手却蜷缩了起来。
都看得分明,那火是凭空出现的。
请求诛杀林瑛玉的声音汇成狂暴的浪潮,扑向静默立在人群末端的人。
“请圣上诛杀妖女,平息天怒!”
一白发宗室老王爷捶胸顿足,“妖女祸国,牝鸡司晨!国之大忌啊!”
最后一声,是卫老夫人的高呼:“请顺天应人,为国祚除妖!”
禁军持刀将躁动的人群隔至两端,独留林瑛玉与道姑对峙在中央。
“阿姐!”黛玉肝胆俱裂,早将一切丢在九霄云外,正要从缝隙中挤出去时,被斜刺出得一只胳膊狠狠狠狠攥住。
“林姐姐,不可。”
史湘云身着麻衣,鬓发白花被挤得斜坠,她面色惨白将黛玉拽回,低声道:“莫去添乱,徒增双星祸世的罪名,让瑛姐姐分心。”
今日史湘云应史家要求,作为卫家未亡人前来观礼,她虽不知林瑛玉是否是天煞孤星,却知道扯上黛玉只会更麻烦。
黛玉抿唇,强忍着心性,忍住不动。
周围声嘶力竭的高喊渐渐停息。
林瑛玉看着道姑,忽而问:“李仙姑是吧?”
道姑惊讶,正回想方才是否自报名号时,林瑛玉己出其不意得伸手将剑夺在手中。
道姑气急败坏,“众目睽睽,休要使诈!”
林瑛玉不顾道姑,垂眸睨着手中的剑体,通身普通,唯剑端处被烧焦得发黑,似乎并无异常。
林瑛玉掀起眼皮觑了眼道姑镇定的面色,又将剑端靠近鼻间嗅了嗅,烧糊的味道之下,是一股刺鼻的蒜味。
是白磷。
林瑛玉确信了。她写短剧时,宫廷斗争中总会用到江湖术士借白磷自燃,蛊惑帝王误将女主当妖物的片段。
她忽而丢开剑,攥着道姑的手一路向殿内清文帝所在位置奔去。
“护驾!”禁军拦住二人,林瑛玉用力将李仙姑想要收在袖中的手指扯住。
“圣上,是这道婆提前在手指上沾了鳞粉,鳞粉遇气自燃,她借施法趁机抹在剑上伪作天谴!”
清文帝身旁的贴身小太监近前仔细查看,道姑扭动得愈发激烈,却被林瑛玉死死扣住,不得动弹。
小太监她手指甲盖的缝隙处仔细查看一番,禀报清文帝,“圣上,永安郡主所言属实,确实是宫外江湖术士的障眼法,奴出宫时曾偶然见过。”
说着,后退几步,将从道姑指缝中扣出的声剩余粉末用力一抹,果然出现了点点荧光,与方才一般无二。
殿内外一片哗然,方才还群情激愤高呼“除妖”的宗室权贵们,此刻面色尴尬。
白云观道长在地,卫老夫人则迷茫地趴跪在地上,噎住喉间的哭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