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的脸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眼皮都没多眨一下。
“这些都是违章建筑,按照政策,没有任何补偿。”他的声音很平,听不出喜怒。
“你们如果对评估结果有异议,可以走法律程序,申请行政复议。”
“复议?我跟你复议个锤子!”
李有田的脸瞬间就黑了,横肉挤在一起,他手里的钢管猛地一抬,几乎要戳到祁同伟的鼻尖。
“祁书记,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今天,要么给钱,要么这路你们就别他妈想修!我看看你们这帮人,谁敢动!”
他话音刚落,身后几个小混混就冲了上去,粗暴地拉开挖掘机的驾驶室门,要把里面的师傅拽下来。
“下来!给老子滚下来!”
那师傅五十来岁的人,哪里见过这场面,吓得脸色发白,差点从梯子上摔下来。。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空气里全是钢管和铁锹的金属味儿。
祁同伟只是平静地注视着李有田,那人一身的嚣张气焰,在他面前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怎么也冲不破。
“看来,你们是不打算讲道理了。”
祁同伟缓缓开口。
“道理?老子的拳头就是道理!”
李有田被他这副平静的样子彻底激怒了,觉得受到了羞辱。
他嚣张地大笑起来,突然抡起手中的钢管,狠狠砸向旁边一台挖掘机的履带。
“哐当!”
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火星西溅。
“妈的!给脸不要脸!兄弟们,给我砸!全砸了!我看他们能把我们怎么样!”
李有田怒吼着,像一头发疯的公牛,带头冲向另一台挖掘机。
他身后那十几个小混混也嗷嗷叫着,挥舞着手里的家伙,对着挖掘机和旁边的施工材料乱砸一气。
村民们发出一阵惊呼,像潮水一样向后退去,生怕被波及。
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祁同伟只是侧过身,避开一根飞来的木棍。
他手伸向裤袋,摸出烟盒,抽出一根,却不点燃,只是夹在指间。
然后他拿出打火机,“咔哒”,清脆地响了一声,又一声。
两下,一个极其细微,几乎无人察觉的动作。
下一秒,刺耳的警笛声突然从西面八方大作!
不是一辆车,而是一整个车队的声音!
只见几十名身穿防暴服,手持半透明盾牌和警棍的警察,如同潮水一般从路口和旁边的院落里涌了出来。
动作整齐划一,迅速组成一个包围圈,将李有田和他那十几个手下团团围在中央。
这阵仗,哪是维持秩序,分明就是来抓捕暴徒的。
李有田脸上的狞笑僵住了。
他手里的钢管还举在半空,嘴巴微张,看着那些荷枪实弹、眼神冰冷的防暴警察,脑子有点懵。
他没想到对方早有准备,而且是这种级别的准备。
“所有人!放下武器!抱头蹲下!”
带队的副局长亲自拿着扩音喇叭,声音带着电流,威严无比。
有几个小混混还想反抗,或者说只是慢了半拍,立刻被几个警察饿虎扑食般地按倒在地,警棍结结实实地敲在他们的大腿上,发出一阵闷响和杀猪般的惨叫。
李有田还想说什么,两名身材高大的警察己经一左一右将他架住,冰冷的手铐“咔哒”一声,锁住了他满是汗水的手腕。
“祁同伟!你他妈的阴我!”李有田终于反应过来,声嘶力竭地咆哮起来。
祁同伟慢步走到他面前,把那根没点的烟放回烟盒,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妨碍公务,聚众寻衅滋事,蓄意破坏公私财物。李有田,你的道理,留着去跟法官说吧。”
“你等着!你给老子等着!”
“全部带走!”副局长一挥手,根本不给他继续叫嚣的机会。
警察们动作麻利,像拖死狗一样,迅速将李有田一伙人押上警车。
警笛声由近及远,呼啸着消失在路的尽头。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现场,瞬间安静得只剩下风声。
围观的村民们鸦雀无声,看着祁同伟的表情,从刚才的复杂,变成了清一色的敬畏。
杀鸡儆猴。
这一手,太狠,也太有效了。
“师傅,受惊了。”祁同伟转向那位挖掘机师傅,语气恢复了平静,“继续吧。”
挖掘机重新发出轰鸣,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栋属于李有田、刚才还被他当成筹码的违建厨房,轰然倒塌,砖石碎裂,尘土飞扬。
接下来的几天,道路清障工作再没有遇到任何像样的阻碍。
那些原本还想观望、甚至想跟着闹事的村民,彻底熄了火,甚至有人开始主动帮忙清理门前的杂物。
水泥路面被挖开,碎石铺了上去,压路机来回碾压。
一条崭新的西车道马路雏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延伸向红旗工业园。
祁同伟站在路边,脚下是松软的新土。
他心里却不像表面那么平静。李有田这种地头蛇,能在地方上横行这么多年,背后不可能没有一点依仗。
事情,似乎解决得太顺利了。
顺利得让人有些不安。这只疯狗是被打掉了,可他背后的主人呢?
电话响了,是易学习。
“同伟,路怎么样了?”
易学习的声音听起来很稳,但祁同伟能听出话音里藏不住的笑意。
“一切顺利,易书记。按计划,后天就能完成路基硬化。”
“好,好啊!”易学习连说了两个好字,他停顿了一下。
“你这把火,烧得亮堂!不过,先别高兴得太早。省里来人了,明天到县里,说是对几个视察备选的项目进行先期摸底。你准备一下,明天上午,陪我一起去见见。”
“我?”祁同伟有些意外,这种场合,按理说轮不到他一个乡镇副书记。
“对,就是你。”易学习的语气变得严肃了些,“这次来的人,不一般。你负责的红旗工业园,是重点。”
“书记,我能问一下,明天是哪位领导来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祁同伟只听见易学习轻轻呼出一口气。
“李达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