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别院的诗会设在湖心水榭，西面环水，唯有九曲回廊相连。初夏的荷花开得正好，微风拂过，送来阵阵清香。
我跟随侍女穿过回廊，手心微微沁汗。瑞王那番关于父亲涉案的话让我心神不宁。
“颜小姐到--”水榭前的太监高声唱名。
踏入水榭，十几道目光齐刷刷投来。在座的都是京城有名的才子佳人，最上首坐着几位皇子--太子周承瑞、瑞王周承瑾，还有两位年轻些的王爷。太子约莫三十出头，面容端正却透着几分阴鸷，与瑞王有三分相似却少了几分英气。
“这位就是颜侍郎家的千金?“太子眯着眼打量我，“听闻颜小姐在太后寿宴上诗才惊艳，今日可要让我等开开眼界。’
我福身行礼:“臣女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各位王爷。寿宴上不过是拾人牙慧，哪敢在诸位大家面前班门弄斧。”
“颜小姐过谦了。“瑞王淡淡开口，“请入座吧。”
我的位置安排在女眷这边，对面正好是瑞王。刚落座，就感到一道锐利的目光刺来一一柳如烟，柳侍郎的女儿，正恶狠狠地瞪着我。看来太后寿宴上我抢了她的风头，这梁子是结下了。
诗会开始，由太子出题。他命人取来一幅山水画:“今日就以画为题，诸位各展才华。”
众人依次上前观画，然后回座构思。画是前朝大家的《江山烟雨图》，笔墨淋漓，意境深远。我盯着画作，绞尽脑汁回忆学过的诗词，突然灵机一动--何不将苏轼的豪迈与李清照的婉约结合起来?
轮到展示时，前面几位公子小姐的诗作都中规中矩。柳如烟作了一首七律，辞藻华丽却空洞无物，倒也赢得几声喝彩。
“颜小姐可有佳作?“太子点名道。
我深吸一口气，起身吟诵:“烟雨莽苍苍，山河锁大江。云来天地暗，浪涌日星藏。闺中女儿志，不让须眉强。愿持三尺剑，斩尽不平章。”
水榭内一片寂静。我将苏轼《赤壁怀古》的开篇与李清照的巾帼气概糅合，既符合画境，又表达了自己的心志。
“好一个‘闺中女儿志，不让须眉强’!”一位白须老者拍案叫绝，“颜小姐此诗，豪迈处有东坡之风，婉约处见易安之骨，难得!难得啊!”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赞叹。太子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而瑞王...瑞王的表情复杂得难以解读，似是欣赏，又似是担忧。
“叮！系统提示，周承瑾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25%”
我挑眉，这加什么好感度，瑞王是傻了吧。我还没做什么呢。
“颜小姐果然名不虚传。“太子抚掌笑道，“不知可愿将此诗题于画上?“
我可不愿意，我就一颗头，可不想到时候看到画不顺眼把我嘎嘣脆了。我正要婉拒，瑞王却突然开口:“皇兄，此画珍贵，不如让颜小姐另写一幅?“
太子挑眉:“三弟似乎很关心颜小姐啊?“
“惜才而己。”瑞王神色不变。
诗会继续进行，我却如坐针毡。太子的目光时不时扫过来，带着令人不适的探究;而瑞王则始终面无表情，只是指尖在案几上轻叩的节奏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颜小姐，”诗会散后，柳如烟拦住我，假笑道，“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警惕地跟着她走到回廊转角。她突然变脸，压低声音道:“别以为攀上瑞王就高枕无忧了!我表哥在太子府当差，听说太子对你很感兴趣。识相的就离瑞王远点，否则...哼，你父亲那点事，足够颜家满门抄斩了!”
我心头一震一-她竟知道父亲涉案!看来太子党确实在暗中调查工部。
“柳小姐此言差矣。“我强作镇定，”臣女与王爷不过是泛泛之交，何来'攀附’之说?至于家父，为官清正，不怕流言蜚语。”
“清正?“柳如烟讥笑，“城南河堤的银子都进了谁的口袋，你心里清楚!“说完，甩袖而去。
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柳家与太子关系密切，她这番话绝非空穴来风。父亲确实涉案，而且太子党己经掌握了证据!
“颜小姐。“瑞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可有空闲一叙?"
我转身，见他负手立于柳荫下，阳光透过枝叶在他俊朗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王爷。”我行礼，“方才多谢解围。”
“举手之劳。”他示意我随他走，”柳如烟与你说了什么?”
我犹豫片刻，决定实话实说:“她暗示家父涉案，还...提到太子对我有兴趣。”
瑞王眼神一凛:“果然如此。颜小姐，时间紧迫，我们长话短说。”他带我走到一处僻静亭台，确认西周无人后才继续，“朝廷确实在查工部贪腐案，你父亲牵涉其中。但此案背后主谋是太子，他借工程敛财，准备...那个位置。”
我心头狂跳:“王爷为何告诉我这些?“
“两个原因。”他首视我的眼睛，”第一，我认为你有权知道真相;第二，我希望你能劝你父亲戴罪立功，指证太子。”
“这...“我咬住下唇，“王爷，若家父配合，能否...从轻发落?“
瑞王沉默片刻:“我不能保证，但会尽力周旋。"
正说着，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王爷，太子殿下找您呢!”
瑞王点点头，对我低声道:“三日后午时，清风茶楼见。”说完便随太监离去。
回府的马车上，我魂不守舍。颜书玉几次挑衅我都无心应对。父亲涉案，太子虎视眈眈，瑞王要我劝父亲反水...这一团乱麻该如何解开?
刚回府，春桃就焦急地迎上来:“大小姐，不好了!外面都在传您...您不守妇道，勾引瑞王!”
”什么?“我愕然。
春桃递过一张小报，上面赫然写着《颜府千金借诗会勾引王爷，深夜私会证据确凿》，还配了幅拙劣的插图，画着我和一个男子在亭中密谈--正是今日我与瑞王说话的场景!
“这是栽赃!“我很平静，“现在还是大白天，哪来的‘深夜'?”
“是夫人干的!”春桃咬牙切齿，“她今早派人去了柳府，下午这谣言就传开了!”
我冷静下来。在古代，女子的名誉何其重要，这样的谣言足以毁了原主，甚至影响瑞王。柳氏这招太毒了!
春桃，去把我那套湖水绿的衣裙熨好，还有太后赏的翡翠镯子和玉佩都准备好。“我思索片刻，“明日我要去灵隐寺上香。”
次日一早，我盛装打扮，特意将太后赏的玉佩挂在腰间显眼处，乘马车前往灵隐寺。这是京城香火最旺的寺庙，达官贵人家的女眷常来上香。
果然，一下马车就引来众多目光。我昂首挺胸，故意让玉佩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有眼尖的夫人立刻认出了这是太后御赐之物。
“那不是颜家大小姐吗?听说她...'
“嘘!小声点。你看她腰间的玉佩，那可是太后赏的!若真如传言所说，太后会赏她?”
“也是啊。看来是有人造谣中伤...”
我假装没听见，从容地上香拜佛，又捐了十两银子的香油钱。方丈亲自出来道谢，我趁机高声道:“信女蒙太后娘娘恩典，特来为娘娘祈福，愿娘娘福寿安康。”
这一招果然奏效。不到半日，谣言就变成了“颜小姐深得太后宠爱，有人眼红造谣”。回府路上，春桃忍不住赞叹:“大小姐真厉害!这下夫人的算盘打空了。”
然而，刚回府，柳氏就派人来传话，说父亲要见我。
书房里，父亲面色铁青，桌上摊着那份造谣的小报。
“书瑶，这是怎么回事?“他声音颤抖，“你与瑞王...”
“父亲明鉴，女儿与王爷清清白白。”我坦然道，“这是有人故意陷害。女儿今日己去灵隐寺上香，谣言不攻自破。”
父亲神色稍霁:“为父自然信你。只是...”他欲言又止，“近来朝中风云变幻，你...尽量少与瑞王来往。"
我心跳加速一一父亲是在暗示什么?他知道瑞王在查工部案?
“父亲，“我鼓起勇气，“女儿听说...工部在查贪腐案?”
父亲手一抖，茶杯“啪”地掉在地上:“你...你从哪听来的?”
“父亲，“我跪下来，仰头看着他，“若有难处，不妨与女儿说说。或许...或许有转圜余地。"
父亲长叹一声，颓然坐回椅中:“晚了...一切都晚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管家慌张地闯进来:“老爷!太子府来人了，说要见您!”
父亲脸色瞬间惨白。我连忙起身退到屏风后，从缝隙中窥视。
来人是太子府的长史，态度倨傲:“颜大人，太子殿下命我来取'那件东西'。”
父亲强作镇定:“下官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少装糊涂!“长史冷笑，“城南河堤的账本，殿下说了，今日若不交出来，明日早朝就参你一本!”
我屏住呼吸一一这是赤裸裸的威胁!看来太子与父亲之间确有勾结，但现在太子要弃车保帅了!
“请转告殿下，”父亲声音发颤，“容下官再考虑三日。”
长史哼了一声:“最多两日!”说完拂袖而去。
长史一走，父亲就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我从屏风后走出，轻声道:“父亲...”
“你都听到了?”父亲苦笑，“为父一时糊涂，收了太子的好处，在河堤工程上做了手脚。如今他要灭口了.….”
我咬咬牙，决定摊牌:“若...向瑞王求助呢?”
父亲猛地抬头:“你果然与瑞王...不行!此事牵连甚广，瑞王也保不住我们!”
‘父亲，“我跪下来，“瑞王正在查此案。若您能戴罪立功，指证太子，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父亲震惊地看着我，突然明白了什么，”是瑞王告诉你的?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无法回答。我与瑞王算什么关系?连我自己都说不清。
两日后，我按约前往清风茶楼。这次特意换了男装，带着春桃和雪团从后门溜出府。
瑞王己在雅间等候，见我进来，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颜小姐这身打扮，倒像个俊俏书生。"
我顾不上寒暄，首接将父亲被太子威胁的事告诉了他。
瑞王神色凝重:“果然如此。太子这是要销毁证据。”他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这是我查到的部分账目，足以证明太子挪用河工款。但关键证据还在你父亲手中。”
“王爷，“我首视他的眼睛，“若家父配合，您能保他性命吗?”
瑞王沉默良久:“我不能保证，但会尽力。颜小姐，此事关系重大，不只关乎你一家，还关系到数万河工的生计。去年决堤，淹死了上百人...”
我心头一震。在现代，我研究过古代水利工程腐败的后果--往往导致堤坝失修，洪水泛滥，生灵涂炭。若父亲真的涉案...
“我明白了。”我深吸一口气，“我会再劝父亲。“
离开茶楼时，瑞王突然说:“对了，明日京城书市有批新书到，其中有本王一首寻找的《水经注》古本。颜小姐若有兴趣，可一同前往。”
我明白他这是借口继续接触，便点头应下。
回府路上，春桃突然指着路边一家店
铺:“大小姐，那不是柳府的管家吗?他在兵器铺做什么?”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柳府管家从一家不起眼的兵器铺出来，神色鬼祟。更奇怪的是，他身后跟着的人...竟是太子府的长史!两人低声交谈几句后分道扬镳。
“春桃，你去那家铺子看看，打听一下柳府买了什么。“我塞给她几块碎银，”小心别被发现。”
春桃很快回来，脸色发白:“大小姐，掌柜的说柳府每月都来买一批弓箭刀剑，说是给护院用，但数量多得反常!”
我心头一凛--柳府与太子府秘密购置兵器，想干什么?联想到系统说瑞王在府中”遇刺身亡”的记载，一个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
次日，我如约前往书市。这是京城最大的图书集市，各色书摊沿街排开，文人墨客穿梭其间。
瑞王扮作普通富家公子，正在一个古籍摊前翻阅。见我来了，微微颔首:“颜小姐来得正好，这本《水经注》有些蹊跷。”
我凑近一看，发现书中夹着几张奇怪的图纸，像是某种建筑结构。
“这是...”
”嘘。”瑞王制止我说下去，“老板，这本书我要了。”
付完钱，他低声道:“这是太子别院的构造图，怎么会在一本旧书里?“
我们正准备离开，突然看见几个太子府的侍卫在书市入口处盘查行人。
”不好!”瑞王拉着我闪进一条小巷，“他们定是得到风声来搜书的。”
小巷幽深曲折，我们左拐右拐，却走到了一条死胡同。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得罪了。”瑞王突然揽住我的腰，纵身一跃，带着我跳上了两米多高的墙头!
我吓得紧紧抓住他的衣襟。他低头看着我轻笑一声，几个起落间己带着我翻过几重屋脊，落在一处僻静的后院。
“王爷好身手。“我惊魂未定，“可史书上明明说您...”
“文弱书生?“他挑眉，“颜小姐，史书未必尽实。”
我正想追问，他突然靠近，伸手从我发间取下一片树叶:“有蜘蛛。”他的手指轻轻掠过我的耳廓，带来一阵战栗。
我们西目相对，时间仿佛静止。他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清澈的琥珀色，深邃如潭。
“叮！系统提示，周承瑾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30%”
“王爷为何对我如此..信任?“我轻声问。
瑞王沉默片刻:“或许是因为...你让我想起一个人。”“什么人?"
"一个..梦中人。”他移开目光，“走吧，我送你回府。"
回府后，我仔细研究那本《水经注》中的图纸，确认是太子某处别院的构造图，上面还标注了几条秘密通道。瑞王说会派人调查，让我暂时不要告诉父亲。
夜深人静，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雪团蜷在我枕边，突然竖起耳朵，对着窗外低吼。
“怎么了?“我轻声问。
雪团跳下床，扒拉着门缝。我悄悄开门，它一溜烟跑了出去。我赶紧跟上，只见它首奔父亲书房。
书房亮着灯，我蹑手蹑脚靠近，从窗缝中窥视一一父亲正在与一个黑衣人密谈!
“大人，太子己经起疑，我们必须尽快行动。”黑衣人说。
“再等等..."父亲声音嘶哑，“瑞王答应保我全家…"
“瑞王?“黑衣人冷笑，“他自身难保!太子己设下埋伏，三日后瑞王必死无疑!”
我捂住嘴，差点惊叫出声。三日后..不正是瑞王约我去清风茶楼的日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