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蜥腥臭的血液气味混合着灰尘和化学品的怪味，在狭小的空间里浓得化不开。沙暴的嘶吼声似乎减弱了一些，但依旧沉闷地压迫着耳膜，如同巨兽在门外徘徊。雷炎甩了甩斩骨刀上粘稠的污血，将其插回腰间皮鞘，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林薇身上，或者说，落回她怀里那个微微鼓起的位置——那个军用急救盒。
林薇也站首了身体，依旧保持着一步的距离，但眼神中的敌意消退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和评估。刚才那生死一瞬的配合，无论多么短暂和被迫，都在两人之间划下了一道微妙的界线。他很强，毋庸置疑。但自己并非毫无价值。
“药，”雷炎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在生锈的铁板上摩擦，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给我。” 言简意赅，目的明确。
林薇没有立刻回答。她感觉手臂的刺痛和头部的眩晕感又加重了，喉咙里翻涌着恶心。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不适，声音平静却清晰地陈述事实：“我需要它。辐射中毒。”她指了指自己手臂上那片刺目的、蔓延开来的红疹，又指了指自己苍白的脸，“很严重。没有它，我走不出这片辐射区。”这不是恳求，而是陈述一个双方都清楚的事实——一个濒死的累赘对谁都没好处。
雷炎的目光在她手臂和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病态的红肿和苍白确实触目惊心。废土上辐射病很常见，但眼前这个女人，身体似乎对辐射格外敏感脆弱。“那是我的目标。”他声音依旧冰冷，指了指沙蜥尸体旁边一个被踩烂的、不起眼的塑料定位器碎片，“追踪了三天。信号源。”原来他追踪的是这个旧世界的定位器，急救盒是意外之喜。
“我先找到。”林薇寸步不让，但大脑在飞速运转。硬拼毫无胜算。她需要更有力的筹码。“盒子里，”她语速加快，展现出自己的价值，“有抗生素，广谱的。止痛药，可能还有碘片，对抗辐射最有效。”她快速说出自己的判断，“我能分辨真伪，处理伤口。”她的目光转向雷炎手臂护甲上那道被沙蜥抓出的深刻裂口，暗红色的血渍己经渗出，“沙蜥的爪子有倒钩，带辐射和毒素残留。不及时清创，会溃烂，感染，甚至…截肢。”她的语气带着专业性的笃定。
雷炎的眼神微动。处理伤口和辨别药品，在废土确实是极其宝贵的技能。一个合格的医生或药师的价值，有时远超一队战士。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评估林薇话语的真实性，以及她所展示出的价值是否值得分享。外面的风沙声成了这场无声谈判的背景音。
“这片区域，”雷炎忽然换了话题，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洞悉地形的掌控感，“‘锈蚀荒原’边缘。辐射值高，沙暴频繁，‘掘地虫’巢穴密集。”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林薇，“没有地图，没有向导，避开污染源和兽群…你活不过三天。”他停顿了一下，盯着林薇的眼睛，抛出了自己的筹码，“我知道一条路。相对安全。能去‘灰石谷’。那里辐射低点，有零星水源，偶尔能找到没被搜刮干净的补给点。”
威胁？还是交易？林薇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在展示自己的价值——安全通道和生存经验。这是她目前最需要的。
筹码交换。林薇大脑如同精密的算盘，飞快计算着风险收益。“共享。”她斩钉截铁地说，语气不容置疑，“药，共享。你带我离开这里，去‘灰石谷’。路上，我处理你的伤，负责辨别找到的所有药物和可用物资的价值。”她刻意强调了“辨别所有物资”的能力，这是她的核心价值所在。
雷炎盯着她看了足足十秒钟。女人很瘦弱，脸色苍白得像纸，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但那双眼睛里的冷静和坚韧，以及刚才砸瓶子、配合杀沙蜥的果决狠辣，让他印象深刻。她的知识确实有价值，尤其在物资匮乏的废土。而且，带着她，总比让她死在这里，然后自己再去翻尸体拿药要…省事一点？或者，更“划算”一点？他最终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干涩的字：“行。”
临时契约，在沙暴的余威和变异兽的血泊中，以最原始的方式达成。生存的压力暂时压倒了独占的欲望。林薇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立刻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眩晕袭来，眼前阵阵发黑。她背靠着冰冷的柜台滑坐在地，小心翼翼地拿出那个沾着灰尘和血污的金属急救盒。博弈暂时结束，一场前途未卜的合作，刚刚拉开序幕。前路，依旧笼罩在昏黄的风沙与未知的危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