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街道上就来人要人了。
来的正是街道办的王主任。
王主任带着几个干部，气势汹汹地来到了轧钢厂，一进门就嚷嚷着要见厂长，活像菜市场讨债的大妈。
杨厂长早得到了李怀德的汇报，先将几人在门口晾了两个小时，才放进厂里。
两个小时，足够杀杀几个人的锐气。
等到几人进了办公室，态度客气了许多。
王主任还客气了几句，才开口道：“杨厂长，你们厂保卫科的抓了我们街道的工作人员，您看，这事怎么办？”
杨厂长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什么？抓了你们街道的人，我没听说啊？怎么回事？”
他装糊涂的本事，炉火纯青。
王主任心里那个气呀，她就不信，这么大的事， 下面人敢不跟厂长汇报。
无奈，在人家地盘上，她只好耐着性子解释：“我们街道打击黑市交易的工作人员，经过一段时间跟踪调查，今天早上抓到了两名涉嫌黑市交易，投机倒把的坏分子，还抓获了两车蔬菜，可是，他们却被你们厂保卫科给抓了起来。”
“哦？保卫科啊！”杨厂长拖长了声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保卫科是独立部门，他们抓人从来不跟我汇报，我先问一下。”
杨厂长说着，还真拿起了电话，装模做样打到保卫科，一通询问。
等他放下电话，立刻变了脸色，阴沉地盯着王主任，把她吓了一跳：“王主任，保卫科那边说，早上抓了几个拦路抢劫我们轧钢厂的采购车的坏分子，还殴打了我们的采购员。”
“保卫科正在审讯呢，对方居然敢假冒街道办的工作人员。”
王主任被杨厂长这一顿质问，吓得冷汗首冒，刚端起来的气势一下子被摁了回去。
她赶紧摆手辩解：“杨厂长，你误会了！他们、他们确实是我们街道的同志，是在执行任务！怎么可能抢你们的采购车呢？”
“哦？是吗？”杨厂长冷笑一声，目光凌厉，“那你来告诉我，怎么解释他们看到我们轧钢厂的采购证和介绍信之后，还敢强行扣人扣车？”
“你们街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企业采购有执法权了？难不成连公安都得听你们街道的？”
王主任被怼得哑口无言，急得额头见汗。
她努力压住心头的慌乱，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解释：“杨厂长，这事儿可能是误会。他们怀疑车上的蔬菜是黑市来的，所以才想着带回去核实清楚。”
“呵呵。”杨厂长冷哼一声，双手交叠在桌面上，眼神如鹰隼般牢牢锁定王主任，“核实清楚？你们倒是挺尽责，那就请问，既然怀疑不向我们厂保卫科报告，你们办案的权利比我们厂保卫科还大？”
“这个，这个，杨厂长，你们厂保卫科权力是大，可是，你们厂保卫科的权力是在工厂范围内吧？这工厂外不归你们管吧？”
“可是，涉及到我们工厂的事情，我们可是有权管的，我们保卫科可是和公安局平级的！”
“这个，这个......”王主任这下有点傻眼了，她也搞不清楚保卫科的权力。
可是，她们街道办的权力没有公安大，这点她是知道的。
她转头看向另外几人，那几位也是大眼瞪小眼。
杨厂长眼看着王主任彻底没脾气了，心中得意万分，他立刻施展打一棍子，给一甜枣神技。
他冲着其他几位干部说道：“你们几位，能不能去会议室休息一会儿，我跟王主任单独聊聊。”
那几位都是老江湖，立刻明白这是要私下勾兑了。
等到就剩两人的时候，杨厂长皱着眉头问道：“王主任，你说你们去为难为难那些私人得了，你干嘛跟我们国企为难呢？大家都是为公家，犯得着吗？”
王主任真急了：“杨厂长，我对天发誓，我们真的是为了查黑市，不是为了跟您作对。”
杨厂长呵呵一笑：“如果真不想跟我们作对，看到车进了我们厂，就不该往下查了，为啥还安排人在我们厂门口堵人？说出去谁信？”
“这......这......”王主任这下汗都出来了，心里暗骂那几个不开眼的，这件事情，还真的欠考虑。
“王主任，就咱们俩，有些话，我就跟你说说，出了这个门，我就不认了。”
“上面要我们厂保证产量，可是，工人们天天吃萝卜，光通气放屁了，哪里来的力气干活。”
“没办法，我才安排人去外面采购的，这不，产量才上来几天，你们又来捣乱了，要是产量再下降了，这个破坏生产的罪名，你王主任担得起吗？”
“啊？”王主任的牙开始打颤，腿都开始发抖了，这可是天大的一口黑锅，她一个小小的街道办主任，哪里背得起呀！
看到王主任怕了，杨厂长语重心长了：“上面给我的指示，千方百计保产量，我这里就是千方百计改善伙食，你不让我改善伙食，到时候上面追究下来，我肯定拉你们垫背！”
这下，王主任可麻爪了，就她这么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当个替罪羊最合适，她真恨那几个被抓的家伙，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她赶紧求饶：“可别呀，杨厂长，这可真不关我的事，我也是才知道，都是下面那几个，他们立功心切，这才不管不顾的。”
“你放心，以后，跟你们轧钢厂有关的事，我们一概不管，你们可千万不要因为这点小事，影响生产啊！”
杨厂长这才有点笑模样：“行啊，那就谢谢王主任高抬贵手啦！咱们都是给公家做事的，何苦互相为难呢？这样吧！一会我就通知保卫科放人，同时，为了表达一下我们的歉意，你们今天来的所有人，我们一人送一颗大白菜，还请以后多多照顾啊！”
还别说，这年月，一颗大白菜，那绝对是厚礼啊！
这下，王主任也满意了，她回去给那些人也交待得过去了，大白菜也可以说是她争取来的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