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很卑鄙

让简禾先回卧室,见泽说自已要先去准备一下。

他翻出架子上的陶瓷罐,罐子里的一只通体浅红的虫子顺着罐子爬了出来,额头的两只触手碰了碰,很愉悦的趴在见泽的手臂上。

“你不许帮简禾解蛊。”

见云摔了他手边的蛊盅,压低声音警告,“你那么想让她离开我们吗?”

陶瓷罐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见泽抬起眼,神色很平静,“凭什么你说什么我就要听什么?”

见云眯起眼,“你忘了阿妈的前车之鉴了吗?在阿爸替阿妈解完蛊后,她直接就抛下我们和阿爸消失了。”

阿爸也抛下他们去找阿妈,那三个月时间,他们无数次在担心阿妈会不会就这样一走了之,再也不回来了。

对于小时候的他们来说,三个月的时间绝对不算短,每一日都在惶恐不安中度过,时间被拉的尤其长。

被抛弃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

“你想再尝试一下被抛弃的滋味吗?”

像是也被勾起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见泽脸色也沉了沉,手上的虫子似乎也察觉到他的心情,不安的蜷缩了一下。

“我知道,你不用提醒我。”

简禾上了楼,因为眼前有些模糊,所以她上的很慢。

在踏上最后几阶台阶的时候,眼前突然一黑,整个世界都像是陷入了虚无,什么都看不见。

脚绊在最后一个台阶上,她差点直接摔倒在地上。

“嘶。”

膝盖应该磕破了,她无措的借着旁边的扶手站起来,在原地等了一会,期盼着能像前几次那样很快就恢复。

但是好像过了很久,眼前还是黑漆漆的。

后面有脚步声传来,来人三两步跨了上来。

“简禾,你怎么站在这里。”

好像是见云,简禾定了定神,但还是控制不住的恐慌起来。

“见泽呢?我好像看不见了。”

漂亮晶莹的眼睛好像含了一丝清泉,虽然无神,但又带了些更加让人怜爱的无措和茫然。

见云将手在她面前摆了摆,发现她果然看不见后。

先是松了口气,但不知道怎么说,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见泽在后面,我先带你回卧室。”

简禾应了一声,无法通过眼睛来看前面的事物,她只能很紧张的攥着见云的手臂贴在她身边。

普通人突然失明是很不适应的。

从明亮的世界跌入黑暗,你不知道眼前会有什么东西,无法通过视觉来判断情况,只能被动接受别人的帮助。

又是一道脚步声。

简禾很紧张的喊了一声,“见泽?”

见泽一进门就看到洋娃娃一样精致的人儿端坐在床上,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无措和茫然,甚至于语气都带了些颤音。

分明自已已经站在了门口,但视线却还是在漫无目的的搜寻着,连语气也是不确定的。

见泽看了眼贴在简禾旁边的见云,她却微妙的转移了视线。

“嗯,我在。”

应了一声,他抬脚走过去,垂眸拉起简禾的手,让手臂上的虫子爬过去。

这只蛊虫他养了两年,很通灵性。

当视觉被剥夺后,身上的其他触觉就越发明显,简禾能清晰感觉到从见泽的手上爬过来一个什么东西。

很痒,有带着一点轻微的刺痛感。

在走到右手手腕的地方,虫子明显焦灼起来,额前的触手很不安的摆动着,在原地来回转圈圈,不敢往前走。

在试探性的又往前走后,它兀自顿住了,随后是疯狂的顺着胳膊爬了回来,怎么也不敢再过去了。

见泽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几乎确信了,下蛊的人肯定比他厉害的多,况且这个蛊虫又异常霸道,与简禾的契合也很高,应当是在她体内待了很久。

除非他再过两年,要么就是等大祭司回来解。

当然,还有一种最直接了当的方法。

下蛊的人一死,那些依赖着ta而生的蛊虫自然而然也会死亡。

他抬起头说:“我解不了。”

没等简禾露出沮丧的表情,他又继续说:“但也说不定,我再查一查别的资料。”

先稳住简禾,至少要拖到大祭司离开。

到时候,她只能被迫依赖他们,留在这里等待他找出“解蛊”的方法。

或许时间一长,她就会心甘情愿的待在他们身边了。

见泽知道自已的想法很卑鄙。

但是没有办法,为了留下她,他和见云只能撒下一个又一个谎,他深知他们两个已经是从根上烂掉的人。

见云又在假惺惺安慰简禾。

“那你先在这边待一阵儿吧。”见云带着笑意,是与口中所担忧的语气截然不同的表情。

贴着简禾的手臂,将她脖子上几根凌乱的发丝拨了下去,语气温软缠绵。

“我和见泽会照顾好你的。”

简禾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只能漠然的抽回自已的胳膊,推了推一直贴着她的见云,有些疲惫的说。

“我知道了,让我安静一下吧。”

房间安静下来,简禾扑在床上,一团乱麻的梳理当前的情况。

见泽也不能解蛊,柳玉又是亲自下蛊的人。

甚至现在双眼失明,可能连离开苗寨的机会都没有。

进无路,退无守。

她只觉得棘手又焦躁,又生出了后悔的心思,但这种后悔的情绪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但又顿生了一种茫然无措的感觉。

好像直到现在,她都在被恶意的针对着。

分明她什么都没做,却又总在被步步紧逼,一步步逼到了现在的这种情况。

平复了好久的心情,简禾终于勉强将那些负面情绪压了下去,正在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有敲门声,然后是踏在地板的脚步声。

“见云?”

因为看不见,她只能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又带了几分不解。

见泽端着水的动作顿了一下,方才在厨房见云和他又吵了一架。

见云骂他为什么要那么说,指责他那么说是不是要分走简禾的大部分注意,见泽又冷声指出她给简禾下药,分明之前说好了不会伤到她。

两人在厨房不欢而散。

但想到简禾的情况他又不放心,又打算端了一杯水上来看看她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