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看向身后的亲卫,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景帝在远处眯着眼,笑的慈祥而又安然,不知是不是距离导致的错觉,匡衡只觉得父皇此刻的笑意中带着三尺的寒意。
景帝从身后抽了一支箭,搭在弓上,瞄准前方,直直的射了过来。
箭从匡衡的身侧飞过,射中了其中一只熊。
那熊发出一声人类的闷哼,匡衡回头再次看向景帝时,他已策马来到了自已的身后。
景帝:“剩下的几个就交给衡儿你吧,赶紧解决了,就可以去别的地方征服更有价值的东西了。”
匡衡犹豫着,手中握着箭踌躇。脑中飞速旋转,思考,这几个人到底是谁。
当看到父皇身下凤枣的时候,一个想法在脑中浮现。想了想最近宇文杰打了胜仗正在回京的消息,他拉满弓弦,三箭齐发,箭矢干净利落没有任何犹豫地射中刚刚闷声嘶喊的那头熊身上,他又在眨眼间抽出几只箭,迅速射中剩下的几只熊。
不一会儿,背篓里的箭便空了,那几个披着熊皮的人身上插满箭,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亲卫下了马,扒开那几人的熊皮,露出那几人的脸,看到其中宇文杰的脸,匡衡紧紧的攥住了自已的拳头。
这十年,宇文杰在北境战功累累,没有人会想到,他和身边亲信竟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景帝知道,宇文杰一直是匡衡心中的一根刺,早晚都得拔掉,与其大张旗鼓的拔,不如用这种方式,既让自已的儿子解了气,又不会引起朝堂的动荡。
十年前,匡衡的生母,瑞玉皇后因为保护自已的儿子而死去。
后宫之中,景帝偏爱这位皇后,虽然景帝爱的小心翼翼,将心思藏得极深,但一个男人偏爱一个女人,即使再掩饰,在细枝末节日积月累中,也是无法逃过后宫众多妃子的眼睛。
瑞玉皇后家世显赫,端庄淑仪。文才出众,且酷爱骑马和剑术,与景帝有相同的爱好,两人竟然吟诗作对,比骑术比剑术,夫妻恩爱,满目深情。
凤枣便是瑞玉皇后的马,陪伴瑞玉皇后长大,跟着瑞玉皇后一起进宫,认了女主人的夫君也为主人。
第二日,朝廷上下便全都知道了宇文杰死了的消息:宇文杰将军受命回京,遭遇北康刺客暗杀,不幸死于回京途中。
匡衡并无太多喜悦。他亲手杀死了害死母亲的仇人,但他不想让他这样的死法。他想审判他,将他的罪行公之于众,还母后和外公一个清白,可是景帝的安排,却是消无声息了解此事。
这是最省事的办法,也是最有利于朝廷稳定的办法。这些年,景帝一直知道事情的真相,可他却一直装糊涂,他想着息事宁人,利用宇文杰继续为朝廷卖命。
宇文杰是康朝的功臣,秋后算账,只能让其他大臣寒心。在康朝,一个守疆大臣的命,自然是比一个死了多年的后宫女人的命更有价值,即使这个女人曾经贵为皇后。
作为太子,日后的皇上,如果他以私情为上,那只会遭到朝廷的不满与诟病。
十年前,景帝携瑞玉皇后,皇子匡衡至西南微服考察,行程隐秘。
行至西南藩地,遭藩王下属虎头兵围攻,景帝与瑞玉皇后及儿子匡衡失散。
景帝轻伤,被亲卫宇文杰所救,连夜护送至京城。
瑞玉皇后及皇子匡衡连夜逃脱,却仍被人追杀。
最后母子二人精疲力竭,瑞玉皇后为保护儿子,以身引开追兵,坠入悬崖致死,匡衡得以逃脱。
匡衡明白,追杀母子二人的人,并非虎头兵,因为藩王为母后生父,他不可能下令杀死自已的女儿和外孙。
匡衡在西南处一路流浪至江南。江南四通八达,消息遍布街巷,藩王意图叛乱,瑞玉皇后则是为其通风报信景帝行踪之人,景帝险被刺杀于西南。宇文杰以叛乱的罪名带兵围剿藩王,藩王兵败,自刎而死。
九岁男儿一路受苦受难,但好在总会遇到贵人相助,就这么用一年的时间回到了京城,恰巧遇到宫中之人,顺利回宫。
景帝痛失所爱的女子和爱子,一年内备受煎熬,见匡衡回来了,激动心疼不已,两月内极尽父亲之宠爱,两月后策封其为太子。
“父皇,母后是被冤枉的,那群虎头兵肯定是有人冒充的,外公肯定不会追杀我们。”
景帝安慰:“朕知道,你母后深情于朕,朕自然不会相信她会害朕。”
匡衡拿出一枚穗子上沾血的玉佩,母亲坠崖后的第二日,他在悬崖下找到母后血肉模糊的尸身,她的手里紧紧攥着这枚玉佩。
这是一枚男子的玉佩,玉质上乘,工艺精细,不是凡物。
经过整整四年的探查,匡衡终于弄清楚那玉的主人是谁,正是宇文杰胞弟宇文凯。
他将结果告诉景帝。
匡衡:“那日行踪,只有父皇、母后、我,宇文杰和其他几个亲卫知道。既然追杀我们的是宇文凯,那必定宇文杰是幕后指使。”
“那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景帝问。
“因为救主有功,他必会被您重用,杀了我和母后,宣嫔和九弟便会取代我和母后在您心中的位置。”宣嫔是宇文杰的妹妹,景帝对她也不错。
景帝叹口气:“没有人可以替代你母后在朕心中的位置”,他顿一顿又道:“就算真的是宇文杰,可他现在正在北疆帮我们打仗,你认为现在最理性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匡衡愣住了。
景帝:“作为一个皇帝,你无时无刻都要从大局出发,从最有利于康朝稳固和发展的角度去考虑问题。这样,未来才能是一个合格的好皇帝。”
十四岁的匡衡:“可是...”
景帝看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能忍肯舍得,放下私情,才可成就大业。”
匡衡从此便没有再与父皇提及此事,一年后,景帝病倒,颁诏为十五岁太子衡提前举行冠礼,让其以太子之位亲政,代景帝行使皇权,号令百官。
匡衡十七岁,调将南疆,并亲自出征北境。八年后,再见宇文杰,宇文杰早已没有了当年帅气少年郎的模样,被北境的风沙吹得久了,满脸都是沧桑。但依旧架不住意气风发之气魄。
他的妹妹宣殡,现已为后宫唯一贵妃,皇后之位空悬,后宫事物皆有宣贵妃执掌,宇文家一时风头正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