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让裴南苇没想到的是赢子骁,竟然没有与自己在说话,反而真的只是让自己坐在一旁。
这让裴南苇有些惊讶,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魅力减弱了。
虽然她对于被黎阳送人,心中满是屈辱。
但她心中却也忍不住,有些期待自己未来的生活。
她觉得,也许自己离开了赵衡,可以过上先前不一样的生活。
毕竟裴南苇是一个女子,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经历的女子。
她心中,自然渴望有着美满的家庭,相夫教子。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与赵衡有名无实。
特别是赢子骁的外貌,让裴南苇都为之心醉。
现在他心中不仅仅是委屈,更多的反而是期待。
而就在裴南苇思索间,赢子骁伸出左手,轻轻的抓住裴南苇的右手,揉捏着她那软弱无骨的五根纤细白皙的手指。
裴南苇瞬间一惊,整个身子坐得笔直,将本来就惊人的风光,更是挣的愈发波澜。
赢子骁则是一边把玩着裴南苇的手指,目光却看向了张巨鹿。
“不是张大人,可曾听过儒家一句经典?”
听到赢子骁的询问,张巨鹿有些惊讶。
他没想到,赢子骁第一句话并不是与自己问好,也不是问自己的目的。
反而是问自己,儒家典故。
这上张巨鹿彻底不明白,赢子骁要卖什么关子。
但形势比人强,他只能配合的拱手道:“不知道赢子骁公子,要说的是哪一句儒家经典,在下愿闻其详。”
赢子骁的声音铿锵有力、直视着张巨鹿的双眼、随即朗声道。
“孟子告齐宣王曰。”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
“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
“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张大人以为,亚圣孟子所言如何,是否错误?”
张巨鹿闻言,后更是懵。
他不是不知道这句话,毕竟身为儒家学子,张巨鹿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孟子所言。
他不知道的是,赢子骁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竟然问自己这样一个与他今天的目的完全无关的问题。
虽然最开始,张巨鹿并不明白赢子骁要跟他说什么。
但!
张巨鹿能凭借白身,当上黎阳首辅,自然是天下一等一的聪明人。
因此,他只是略微一思索,便大概明白了赢子骁的意思,说服他,让他与黎阳离心离德,甚至转投大秦。
对于赢子骁会这样做,张巨鹿没有任何意外,毕竟赢子骁终究是大秦帝国之人。
如果能策反他这位黎阳首辅,自然可以为大秦更添一份力量。
只是。
上张巨鹿没想到的是,赢子骁这位大秦帝国的六公子,竟然能看透自己想保黎阳万世,而制定的殉国计划。
要知道。
哪怕是他的三个儿子之中,只有小儿子一人看出了他的布宣而已。
其余两个儿子,都不清楚他这位父亲,究竟想要做什么。
连身边之人,都不明白自己想要做什么,张巨鹿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而没想到,今天竟然会被一位来自于大秦帝国的公子看透。
张巨鹿摇了摇头,认真的看了赢子骁一眼,对于这位六公子心中突然生起几分好奇。
不过。
此时他既然已经想明白赢子骁的意思,张巨鹿便心中不由思索一番,自己该如何回答。
想了一会,随即他轻声开口道。
“在下张巨鹿,身为儒家弟子,不敢妄议亚圣孟子所言之意。”
“只是赢子骁先生,可知商君否?”
赢子骁听到张巨鹿的回答,突然一笑。
“商君?”
“我大秦帝国能有如今这般强大,自然离不开商君的变法,商君也确实是求仁得仁。”
“但是!”
“张首辅,你虽然这么快,便明白了我的意思,果真是聪明人。”
“可你觉得,你能跟商君比较吗?”
“同样。”
“我大秦可以做到奋六世余烈,欲振长策而御宇内,春二周而亡诸侯。”
“最终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答天下,威振四海。”
“你觉得黎阳君主,也配跟我大秦比?”
“还是说。”
“你觉得我大秦如果没有商君,就容不下寒门子弟?”
赢子骁明白,张巨鹿会跟自己提到商鞅,便是想象自己说,所有的变革都是要有牺牲的。
而他张巨鹿,便是愿做那个为黎阳寒士,牺牲之人。
而既然他改变了天下的格局,让黎阳寒门子弟也可以通过读书,在黎阳出人头地,自然会动黎阳世家弟子的蛋糕。
毕竟黎阳之前的官位,可都是世袭,由世家牢牢把持。
如今他为寒门子弟争取了一线生机,也算是给予黎阳带来巨大的变革,功德无量。
因此,他最终的结局也会跟商鞅一样。
但赢子骁却并不觉得,张巨鹿此举能跟商鞅相提媲美。
毕竟商鞅改变的不仅仅是天下寒门之人的格局,更是为大秦奠定了如今强大的基础。
而相较于之下,张巨鹿的格局跟商鞅比,完全不值一提。
“大秦自然容得下寒门,甚至连敌国之人都容得下。”
“但公子须知,大秦终不是我的祖国。”
“子曰: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
说到这,张巨鹿又是轻叹。
“孟子也曾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
“诸侯危社稷,则变置。”
“牺牲既成,粢盛既洁,祭祀以时,然而旱干水溢,则变置社稷。”
“道理,我这位读书人,自然都懂。”
“可真到了那一天,我又岂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国家败亡乎?”
张巨鹿说罢,端起酒杯对着赢子骁一敬。
他第一次觉得,有一个人看懂了他,这让张巨鹿难得的有些欣慰。
“大秦帝国有句警醒后世子孙的话语:如今天下大争大势,列国伐交频频,强则强,弱……则亡!”
“希望我一届儒生张巨鹿,有资格能与赢子骁公子您共勉。”
看着丝毫不为所动,甚至为自己敬酒的张巨鹿,赢子骁却轻笑摇头。
“共勉?”
“赵惇,他是什么东西,也配跟我大秦孝公相提并论?”
“我不信你看不出,赵惇绝对不会放过你。”
“可孝公……终究没有辜负商君,他终其一生未杀商君,难道他看不出杀商君的好处?!”
“忠与孝,是你们儒家的两个重要概念。”
“包含于你们常说的“八端”即“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之中。”
“可张巨鹿,张首辅!”
“你对于这两个概念,却是自以为熟知。”
“甚至几乎不假思索地认为,“忠”便是忠诚,即无条件的忠诚于君主。”
“孝”便是孝顺,即无条件的服从父母。”
“如今天下大部分儒生常说喜欢说,君叫臣死,臣不死是为不忠;父叫子亡,子不亡是为不孝。”
“甚至这两句话,在市井中传播甚广,以至于有人认为这便是儒家的主张,似乎这些人中也包括张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