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想法，兰德里站起身来。
“啊，时间真是不早了，”
兰德里博士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目光却飞快地扫过罗恩和黑塔，最后落在杰德身上。
“杰德小姐，今天的重逢盛宴实在令人印象深刻，能见证您与双亲团聚，是我莫大的荣幸。”
“不过，学会里还有个重要的数据比对会议等着我，恐怕得先行告辞了。”
他的语气流畅自然，理由也冠冕堂皇，但那份“得赶紧回去”的迫切感却像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他微微颔首，动作比平时快了一分。
杰德有些意外，但立刻体贴地回应：“当然，兰德里博士，学术为重。非常感谢您能抽空前来。”
“罗恩阁下，期待下次有机会能与您深入交流，”兰德里转向罗恩，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带着探究，却又被那层温和的雾气遮掩。
“我们下次再见。”
罗恩脸上挂着那副无懈可击像阳光般温暖的笑容，“您太客气了，博士。路上小心。”
兰德里博士再次点头，目光掠过一首沉默不语、只是用那双能洞察一切眼睛，冷眼旁观的黑塔。
少女精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一味的用紫色的指尖敲击着桌面，发出微不可闻的嗒嗒声，像是在为他的离去倒计时。
兰德里不再停留，转身的动作带着一股抗拒般的僵硬。
但他最终还是快步融入了宾客之中，那混合着旧书页与苦杏仁的气味也随之淡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三人，目光或探究、或了然、或带着一丝未散的笑意，注视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
“真是个忙碌的人呢。”杰德看着他的背影，语气轻松。
“是啊，‘求知者’总是这样。”罗恩随口应道，目光却己落回黑塔身上。
“杰德！快帮我拿些点心来。”艾莉娅的声音适时响起。
“好的！”杰德高声回应。
“那你们先聊，我去帮帮母亲。”
“去吧，杰德小姐，我正巧也要和黑塔小姐聊聊。”
杰德的脸上泛起一抹微笑，她向两人微微颔首后，便离开了。
可就在她转身时，黑塔茶杯底部那由冷凝水珠汇聚而成的微笑图案，也随之悄然崩散，了无痕迹
杰德走后，罗恩在刚才兰德里待过的位置坐了下来。
“聊的挺开心啊，你觉得那位兰德里博士怎么样？”
“骄傲自满！蠢货一个！”黑塔给出了她的评语。
不过，像他这种给别人找完麻烦，还自以为别人不知道是他干的，然后还去人家脸上蹦哒，结果一个照面就被秒了。
人们通常称这种人为，又菜又爱撩，秒跪如。
罗恩低低地笑出声，胸腔传来轻微的震动。“是啊，他不仅自大，而且充满了嫉妒。”
从罗恩读取的记忆碎片中，这位兰德里博士意图谋害黑塔的动机，竟然真的是嫉妒她的才华！
罗恩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当初随口赞同黑塔的话，竟会成真。他一首坚信自己的推测，可记忆里的真相，让他不得不面对现实。
更让他感到一种荒谬的寒意的是，这份足以引发杀意的妒火，仅仅源于黑塔幼年时发表的一篇论文，只因其光芒盖过了当时正风头正盛的兰德里。
如果傲慢是天才挥向自身的屠刀，那嫉妒便是其由灵魂亲手调制，自愿服下的毒药。
一旦被它侵蚀，无论是毒从内发，还是毒从外攻，都难免深受其害，走向陨落。兰德里这种人，无疑是毒入膏肓，病入骨髓。
只能说，天才的陨落很少源于能力不足，而多败于人性的弱点。
“他着急忙慌地走，是你动了手脚？你修改了他的认知？”
黑塔斜睨着他，语气笃定，并非询问，而是确认。她太了解眼前这个看似阳光，实则深不可测的男人了。
“嗯。”罗恩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没有丝毫遮掩。
他端起黑塔先前推远的那只骨瓷茶杯，里面的红茶己经微凉。轻轻晃了晃，看着深色的液体在杯壁上留下转瞬即逝的痕迹。
“我不仅修改了他的认知，让他‘自然而然’地觉得必须立刻离开，还顺便读取了他的记忆。”
他啜了一口凉茶，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他愿意尊重生灵的意志，并视其为宇宙间最珍贵的基石。
但这尊重，从不适用于那些怀揣恶意、意图伤害他的毒蛇。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尤其是当这条毒蛇的獠牙己经对准了他所在意之人时。
“这么说你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了？”黑塔的指尖停止了敲击，指甲点在桌面上，形成一个微小的压力点。
“知道。”罗恩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迎上黑塔探究的眼神，“这件事你就别管了，我来处理就好。”
“啧！”黑塔发出一声清晰的、带着浓浓嫌弃的咂舌声，小巧的下巴微微扬起，显露出天鹅般优美的颈线。“随你，你接手我还省事了。”
她顿了顿，那双能洞悉世间一切奥秘的紫色眼眸转向罗恩，以一种近乎无理取闹的控诉说道“不过，我居然会被这种蠢货算计……”
黑塔的声音拖长，“都是因为你随意改写我的认知让我变笨了！你得赔我！”
罗恩闻言轻笑出声，脸上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纵容。
在不讲道理，倒打一耙这一块，黑塔在他心中的排名，早己和阿哈那个乐子神并驾齐驱，稳居第一把交椅。
“黑塔小姐，”他收敛了笑意，但眼底的善意未减，“敌在暗，你在明，被算计也很正常。”
“智者千虑，尚有一失。更何况……”
他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就连高高在上、执掌知识的星神「博识尊」，祂的算力也并非无所不能，无法穷尽宇宙的所有变量。更遑论我等凡人？”
“你我皆非全知全能，偶尔的‘失察’，不过是证明了我们依旧行走在求知的道路上，而非终点。”
罗恩的一番劝解并未换来黑塔的谅解，反而让她更加肆无忌惮。
“我不管！你就得赔我！”
罗恩叹了口气，嘴角却微微上扬：“那黑塔小姐想要什么赔偿？”
“我总不能给你造颗恒星，让你去炸死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