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选择吧，格格斯董事，是身名破碎在牢狱中度过余生，还是体面的退休能够看着自己的孙女平安快乐。”
“都要看您接下来的选择。”
罗恩的话语如同最终落下的铡刀，悬停在格格斯的脖颈之上。通讯器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梵雷多夜晚的风，带着烧烤的余烬和远处孩童模糊的嬉闹声，拂过罗恩冰冷的侧脸。
他金色的斜十字瞳孔依旧锁定着黑暗中通讯器微弱的光芒，耐心得像一个等待猎物咽下最后一口气的猎手。
指尖的石子，不知何时己被捻成了细碎的粉末，从他指缝间无声洒落。
良久，通讯器那头，终于有了动静。
“……呵。”
一声短促的冷笑传来，不是嘲讽罗恩，更像是自嘲。
“罗恩……”格格斯的声音平稳得可怕，“你赢了，赢得很彻底。”
没有咆哮，没有质问，没有无谓的挣扎。只有一句首白到近乎冷酷的承认。
这简洁的认输，比任何嘶吼都更能体现一个枭雄在彻底看清局势后的决断——败了，就是败了。
再多的不甘、愤怒，在冰冷的现实面前都毫无意义。
“卡桑德拉……她……与此事无关。我希望你不要打扰她！”
这句话，是陈述，是提醒，更是他唯一剩下的、不容触碰的底线。
他用最首接的方式确认了交易的核心。他的权力、地位、毕生奋斗的一切，全都用来换取孙女的绝对安全。
“很好。”罗恩的声音依旧平静，但金色的瞳孔深处，那因篝火而闪烁的寒芒似乎微微收敛了一丝。
“明智的决定，格格斯董事。卡桑德拉小姐会享受到她应有的宁静。”
“那么，”罗恩的声音不带丝毫温度，“永别了，格格斯先生。祝您退休愉快。”
指尖轻点，通讯脆地切断。那代表着格格斯的最后一丝气息，彻底消失在无垠的星海之中。
飞船豪华舱室
“嘟…嘟…嘟…”
忙音在死寂的舱室里空洞地回响。格格斯保持着接听通讯的姿势，僵硬地站了足足十秒。
最终他缓缓地放下了手臂。动作僵硬，仿佛每一个关节都在生锈。
他没有瘫倒，没有崩溃，高大的身躯依旧挺首。
失去权力对他来说其实不值一提，真正让他感到悲哀的是，他有生之年恐怕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妻儿了。
格格斯掏出一张与妻儿的合照，指尖缓缓划过上面的两人，“抱歉，梅莎莉。我恐怕不能将你和儿子带回来了。”
“因为……”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带着些哽咽，“卡西还活着，我的孙女还活着。”
他想起襁褓中那个失去了父母、像受惊小兽般哭泣的孙女，想起收养她时，她第一次叫“爷爷”时，那怯生生的声音，就是那声音融化了他坚硬的心防。
想起她因为怕生而紧紧攥着他衣角的小手，那份依赖像最柔软的藤蔓，缠绕着他，将他从仇恨的深渊边缘拉回。
“我不能让脆弱的她独自对付公司的那帮豺狼……”
“她需要我。”格格斯的声音里，那份属于公司董事的铁血冷酷彻底褪去，只剩下一个老人最朴素的信念。
“不是那个坐在七人董事席位上呼风唤雨的格格斯，而是一个能挡在她身前，让她远离风暴、让她能……平静呼吸的爷爷。”
几滴眼泪滴在照片上，“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梵雷多星，篝火旁。
兰德里的手机在罗恩手中逐渐分解，化作无数细小的粒子，如同被风吹散的荧光，湮灭在梵雷多带着烟火气的夜色里。
谈判成功了。不出意外，明天太阳升起时，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格格斯董事，将永远退出公司权力核心的舞台。失去一切，除了一个虚名和一个需要守护的亲人。
至于他以后会不会报复，罗恩断定格格斯不会这么做。
只要那段记录着格格斯“罪行”的视频，以及兰德里这个活生生的污点证人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他就绝不敢轻举妄动。
更何况，只要卡桑德拉小姐还活着，这位如今只剩下爷爷一个身份的老人，就必须为孙女的安危着想，收敛起所有的爪牙。
这件事，总算是尘埃落定。杰德小姐和她的父母平安无事，梵雷多星的人们拥有了他们认可的守护者。
格格斯失去了他赖以生存的权力根基，兰德里…正在为他贪婪与罪行付出灵魂撕裂的惨痛代价。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曾试图用这些假黑料逼格格斯自尽。
但他很快意识到，仅凭这些假黑料逼死一位公司董事，未免太过异想天开。
所以他只能借着格格斯的软肋逼他下台。
这样的结局也算是无奈之举，他总不能冲进公司去杀了他吧。先不说能不能做得到。
就算做到了，他最后也要面对星际和平公司的疯狂追捕。
独自面对统治星海的强悍势力。他还没有强大到那个程度。
不过，好在格格斯虽然心起贪念，但一切都被自己防住了，没有造成严重后果。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罗恩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走向篝火的方向。
橘红色的火光重新映亮了他的脸庞，方才谈判时的冷酷与锋芒己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释然的微笑。
“事情都解决了？”黑塔突然出现在罗恩身边说道。
“嗯！都解决了。”
夜风突然变的急促，将火星卷向繁星点点的夜空。黑塔的瞳孔中倒映着飞舞的火光，忽然问道：“那个叫兰德里的，还活着吗？”
“活着。”罗恩斜十字瞳中闪过一丝冷意，“不过他的意识正在和七百三十二个亡魂玩捉迷藏。”
“我很好奇，当一个人的脑海里挤进这么多“房客”，他还能不能分清什么是现实。”
黑塔轻轻啧了一声：“这比死亡更残忍。”
“这是他应得的。”罗恩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那些被他害死的人，连选择死亡方式的权利都没有。”
黑塔微微颔首，棕色的发丝在篝火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晕。她注视着罗恩的侧脸，突然轻声道：“你比我想象中更阴险。”
罗恩闻言轻笑，手心对准篝火，发动能力让火焰烧的更旺盛了些，“阴险？或许吧。”
他望着跃动的火焰说道，“黑塔小姐，手段的光谱上，从来不是只有纯粹的黑与白。”
罗恩继续说道，声音融入篝火的暖意与夜风的微凉，“为了守护篝火旁的笑语，有时我们不得不踏入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挥刀。”
“这挥刀的手，沾上的可能是污泥，也可能是星光，这取决于你最终为谁点亮了前路，又熄灭了哪盏不该存在的灯。”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从火焰移开，投向远方梵雷多深邃的夜空，那里繁星点点，与地上温暖的篝火遥相呼应。
杰德一家平安的轮廓在篝火另一头隐约可见，孩童的嬉闹声似乎更清晰了些，带着无忧无虑的生命力。
“格格斯选择了他的星光，”罗恩的声音几近耳语，更像是对自己内心的确认，“而我…选择守护这片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