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子钟看着脚步未动的凌月再次眉头一皱。
霍启言也回头看了凌月一眼。
她又要赌气不吃饭吗?
眼瞅着所有人都进了门,凌月还是未动。
封子钟迈进去的脚又撤了回来,走到凌月身侧冷冷问道。
“怎么?还要我们请你?”
这话实在算不上好话,凌月默然。
见到她这样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封子钟就来气。
明明是个耐不住的性子,非要在这里破坏气氛,阴沉着一张脸,好像所有人都欠她一样。
雪儿亲自去大雍接她回来,去大雍的路这么远,雪儿身体较弱都没有使性子,她倒是一回来就这样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甚至从下马车到现在,她连一声父亲母亲,哥哥都未曾喊过。
是,他们是有错,在她做错了事的时候没能护住她,让她被大雍的人带回国惩罚,但是这件事错本就不在他们,是她自己闯了祸事,现在他们不计前嫌的来迎她,她倒反而摆一张臭脸。
真是欠她的。
但是她若是不进去,雪儿心里定然不好受。
但是让他朝她低头,也简首异想天开。
她既然不主动走过去,那他就帮她一把。
封子钟阴沉着脸,伸手朝着她的后背狠狠一推。
“走。”
若是以前,凌月身体还好的时候,这一推,也不过是让她往前走两步。
毕竟练了那么多年的武。
但是这三年为质生涯,她没有睡过一回好觉,没有吃过一次饱饭,之所以能这样好端端的站着,都是因为毅力和不肯服输的性子在支撑。
所以这一掌,她根本受不住。
她毫无防备的朝着前面扑了过去。
惊慌中,脚下凸起的门槛一绊,整个人便丧失了所有的平衡,朝着院子跌了进去。
以一种五体投地极其狼狈的方式摔在封雪等人身后。
院子里的鹅卵石小路擦过她的左脸,呼吸间,渗出一道血丝,肿成一个馒头。
因为下意识的防护而支撑的手掌,更是痛彻骨髓,以一个扭曲的方式被垫在身下。
她知道可能骨头断了,被断了手筋,真是个废物了。
被这番动静吸引的西人回头。
“你干什么呢?她也是你妹妹啊。”
封子钟似乎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他推了凌月?还伤了她?
他用了这么大的力气?
封子钟有些不能接受。
他看向正趴在地上的凌月。
他怎么会用这么大的力气推自己的妹妹。
对,肯定不是自己的原因,是她自己故意如此,就是想要自己道歉。
她明明可以躲开,就算不能躲开,不过是随便摔一下,怎么就这么严重了。
她要是很快就站起来。
爹娘他们也不会看到,更不会用这种语气责怪自己。
对,她就是故意想让他们心疼她,责罚他。
对,就是这样。
“不是我,我只是看她不准备进去用膳,所以轻轻推了她来提醒一下。”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我从小到大这么宠她怎么可能对她下这么狠的手。”
“娘亲,现在你看出来没,她心思可多着了,不仅诬陷妹妹,现在还诬陷我。”
众人探究的视线落在凌月的身上。
是啊,虽然现在她不是封家的女儿,但是子钟与她从小的情分不会有假。
再说子钟也不是这等不知轻重之人。
众人的眼神也逐渐变得厌恶。
“你还要趴多久?莫不是要告诉我们被你哥哥这轻轻一推,你手就断了不成?”
岳秀娟语气不甚好听,这还没有进门,就一出又一出的事,真是家门不幸。
凌月想说是,她手是断了,可是听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她就算是说了,这些人也只会冷笑一声,说她真会装。
凌月默了默,挣扎了许久,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踉跄的站首身子。
强忍着全身上下的痛意。
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眼泪砸在黑色的地上,瞬间消失,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鼻腔酸涩,是啊,谁能想到曾经只因为她想要养一只白狐,就在山间整整猫了一晚上的哥哥会这样对她。
又如何能想到这些曾经那么爱她的亲人会这样看待她。
或许从她不是封家血脉的那一刻,所有的恩情也跟着一并消失了吧。
就连自己从小青梅竹马长大的师兄,如今也站在旁人的身边来指责自己的不是。
“这不是能站起来吗?就非要大家都看到子钟推了你才肯罢休是吗?”
说完,岳秀娟率先走了进去。
所以,在不爱自己的人面前,说什么都是错的,呼吸都是错的。
“娘亲,您别跟姐姐计较,她毕竟受了三年的委屈,女儿都饿了,先用膳吧。”
封雪娇俏的挽住岳秀娟的手撒娇。
众人其乐融融进了院。
凌月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那些人的背影,她站在阴暗中,他们皆在光明下。
被架上囚车的时候,镇国公封大人说。
“你放心,三年后回国,你还是我封家的女儿,我和你娘亲还是会把你当做亲生女儿看待。”
所以她没有地方可去,她回来了。
可是此刻她才意识到。
质俘营不是她的归宿。
镇国公府也不是。
她没有家了。
晶亮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回头的霍启言眨了眨眼睛。
心中轻嗤一声,摇了摇头。
她怎么会哭了。
她天不怕地不怕。
只有她惹哭别人的份,没有她被惹哭的份。
刚刚或许是这烛火太旺,自己看错了。
他倒是希望她哭了。
他还记得她小时候,天天跟在自己后面哭鼻子,娇娇软软的,让人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捧给她。
可是后来,她太强势了,除了三年前,让她为质,她哭的梨花带雨,让他心疼不止就再也没有见过。
这次他去接她,心中未尝没有私心,就是想要她朝着自己露出柔弱的一面,他想让她哭着扑到自己怀里告状,让自己为她做主。
可是没有想到她变得如此沉默,更没有想到他对封雪亲密如斯,她都毫无反应,似乎真的不在乎他了,想到这一点,霍启言手中的筷子一个没有拿稳掉在地上。
封雪关心的询问。
而对面的凌月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
好似他无论做什么都吸引不了她的目光。
霍启言的心情一下变得十分复杂起来。
一方面觉得她就是在跟自己闹性子,一方面又真的怕她就这样再不关注自己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