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公爵大人为什么不让我告诉小姐您,说‘旅途过程中也会有护卫’,公爵大人说‘当做对她的锻炼’......是这么告诉我的。”

赤发绿瞳的大小姐,听闻此言,眉间一皱。

她沉默地坐回去,静静地思考着。

——锻炼?

锻炼自己什么?独自长途跋涉的能力啊?

怎么可能啊?

作为伦蒂亚继承人的自己,在外远行,有周密的护卫才是平常情况。

......父亲不仅只安排托安娜一人做为护卫,还不让自己知道有护卫,这是在搞什么?

脑内纷转,少女的视线无意识地盯着眼前的事物。

因为低着头,映入她眼帘的事物,是托安娜健壮的大腿。

......为什么不让自己知道、为什么只安排托安娜一个人担任护卫呢......

为什么不多安排一点护卫,是因为其他人都不行?

少女的视线牢牢锁住守卫的腿,一动不动。

简装出行、没有车队跟从;

守卫简化、只留秘卫一人;

上下保密、自己全然不知;

“小姐......”

因为西尔芙的视线和越靠越近的头,托安娜已经发出了有些不自在的声音。

但少女仿佛没听见一般,只是紧紧凝视着。

随后,她猛地低头,看向了托安娜的脚。

方便行动的陆行短靴。

——不对,是她脚底的影子!

是托安娜可以藏身其中的影子!

所有线索串在脑中,西尔芙终于明白了伦蒂亚大公这般奇怪的行事是何用意。

车队是招摇过市的排场,不配车队的意思,就是降低在路途上的存在感。

只让托安娜跟随守卫,是降低主仆二人在外界看来受保护的完善程度......而托安娜还隐藏在影子里,主仆二人在外界有心人士看来就是毫无防备一般!

如果说完全不给配送护卫,让主仆二人就这样孤零零地、像一片暴雨就会冲走的草叶一般上路远行,那确实是“主人家就想自己的女儿死”;

可伦蒂亚大公给自己配了护卫,那就排除了荒唐的“父亲就想女儿死在路上”的可能性。

伦蒂亚大公是故意不给配车队、护卫集团的。

为的就是让旅行在外的西尔芙和罗塞塔主仆二人,在外人看来就是形单影只、无依无靠、是“一旦袭击就能得手”的目标。

最后一条疑点,反而可以佐证自己的推测:

伦蒂亚大公特意警告罗塞塔“不许告诉自己‘其实一路是有护卫的’”,正是为了杜绝“自己可能会将‘其实有护卫’一事说出口”的情况。

——因为有机会与那些达官贵族有接触、透露相关事项情报的人,不是作为仆人、不用出面发言的罗塞塔,而是作为公国代表、必须人前现身的自己。

自己不知道,便没有可能透露给任何人:“自己是被保护着的”。

这会让自己在外界的有心之人眼中,变成脆弱无比的雏鸟。

......伦蒂亚大公,这是设下了一个陷阱。

一个利用猎物勾引猎人的,留待在后手的陷阱!

——至于告知罗塞塔一路上会有护卫,是为了让她得知真实的情况、不至于因为面对“这么长的旅途上没有护卫”这一情况而心生慌乱、产生多余的麻烦。

那为什么不提前告诉自己、为什么不怕自己慌乱?

因为自己若是因为一路没有护卫而慌乱害怕的话。

——不是正合伦蒂亚大公的设计吗?

就是要显得脆弱、显得像是一抓就有一捏就碎的雏鸟,这个陷阱才会尤其吸引猎人的出现。

“小姐——?”

为脑内的谜题解出答案的同时,西尔芙头顶传来托安娜有些疑惑的声音。

少女抬起头来,托安娜的眼神里,担心的情绪流散出来。

她再下意识侧过脸去,罗塞塔也是一脸关切、伸出的手停在半空,看上去是想要拍拍自己的肩膀。

疲惫感瞬间袭上心头。

“......哈啊。”

想通了关于“一人护卫”整件奇怪事情的前因后果的西尔芙,长舒一口气、躺在了坐厢的靠背上。

......她搞不懂这个陷阱的目标是谁。已经没有多余的线索了。

但是,自己在毫无准备的前提下,成为了父亲用来钓“鱼”的“饵”。

心情实在复杂。

虽然并不认为这样的事情是少见的程度,只是很普通的一招埋设陷阱等人上当。

可西尔芙还是因为被父亲利用而感到有些别扭。

她呆呆地看向窗外,日光澄金,将晖光洒在翠绿的树梢枝头,林间鸟啼宛转动听。

远处的树梢之间,晨鸟觅食归来,正将口中的食物喂给嗷嗷待哺的幼雏。

西尔芙望得出神。

......自己已经有相当长的时间,没有见到过那个虽然性情疏离、但自己既尊敬又爱戴的父亲了。

想来已经是,第16年了吧。

——自己离家的时候也不过才13岁啊。

记忆里,那个男人坐在壁炉旁为自己念睡前故事,总是用着自己从他口中听到过的最接近温和的冷淡声线。

从发现自己重新回到了14岁的时间起,西尔芙就在惦记着要挽回自己失去的一切。

家人、故国、亲友、世界。

勇者回首发现,原来即便是远离战火的所谓15年前,世界依然没有自己记忆里那般温暖。

即便是无数次想要在梦里见到的父亲,似乎也比印象里,还要更加疏离、更加寒冷。

......

......睡一觉吧,有点累了。

押送着劫匪的马车缓步慢行,坐厢微微摇晃,车轮徐徐旋进。

敞亮的林间小路上,花草的枝叶款款轻摇。

勇者的梦里清风微寒。





无声的分裂




怎么会把公爵大人和自己的谈话内容原封不动地告诉您呢,小姐。

怜惜地看着侧过脸去、头靠在坐厢窗边睡着的小主人,托安娜心间暗道。

自己是直接领命于桑德兰大人的,就算在任何后果都不考虑的情况下将您想听的内容都告诉您,回去述职的时候我这一颗心也会因为欺骗了桑德兰大人而感到刺痛不已。

既已在那晚领命对所谈内容闭口不谈,就不会将与那位大人对谈的内容泄露出去;

既已在那晚领命千万要在怀尔丁与伦蒂亚境外守护好小姐的安全,就绝对会做到。

您用转换了方式的话语,设下陷阱让自己就范,自己便以相似的方式,以真假参半的话语回应,避开失忠于那位大人的结果。

跟随桑德兰-伦蒂亚已经20年有余、真正已经倾心于那位大人、被赐姓伦蒂亚的秘卫、托安娜-伦蒂亚,她对于伦蒂亚大公的绝对忠诚,即便是公爵本人的女儿都无法动摇分毫。

......

马车押着劫匪慢悠悠走在后面,马车夫老邓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