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堂堂市委副书记、市政法委书记,去对一位社会青年出重拳?去谋害他的性命?”
接到电话,祁同伟快速赶来,和冯一石约在了一个没有监听、监视,私密性极好的地方。
烟雾缭绕间,冯一石神情憔悴,嘴里的香烟忽暗忽明,不免有着一种心力交瘁之感。
“你别问了,我犯的事情我认,虽然不是我亲自动得手,但陈向东的死,我确实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那你为什么要找我呢?”祁同伟手捧茶杯,眉头轻轻皱起。
冯一石要自首,首接去专案组,去公安局,总比和他单独交流要强。
“我,我想给你一笔功劳。”
对于这个问题,他默默思考了一会儿,才给出自己的答复。
祁同伟一脸平静,鬼都不相信这种鬼话。
“冯书记,容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你真的要把这件事顶下来吗?”
他不敢说冯一石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对方今天单独找到自己,就证明这位己经停职的市委领导,只怕还有些别的想法。
祁同伟一开始不想管这些事,正是因为提前觉察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牵扯可能太大,有可能把人给玩儿死。
“如果是单纯的刑事犯罪,无论怎么样,我都愿意帮帮忙,可若是涉及上级权力斗争,你们为什么非要盯着我呢?”
祁同伟揉了揉眉心,他也难得说了几句真心话。
“我知道,当地的不少领导,包括你冯书记,看重的都不是我,而是我背后的赵立春省长。”
“有些话,说了你们也不愿相信。省长愿意支持我,我自是感激不尽,可这不是我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他惹麻烦的的理由。”
冯一石默不作声,不管他相不相信,祁同伟都把自己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了。
“冯书记,我最后再问一句,你真的要把这件事顶下来?”
同样的问题,不同的是这一刻的冯一石,手指竟控制不住的发起抖来,声音也变得无比沙哑。
“没办法了,这件事,这件事再闹下去,越闹越大,到时候整个汉东都收不了场了........”
祁同伟默默听着,等到他说完以后,己然明白了什么。
“事关赵立春省长?或者.......陈红旗书记?”
能让冯一石说出“收不了场的”,整个汉东除了一二把手,还有谁有那个资格。
“冯书记,你今天特意叫我过来,说明你并不打算就这么算了,起码不甘心,对吗?”
“既然这样,我们不妨坦诚一次,你想说什么就说,我听完以后再做决定。”
“等到事情结束,我能向组织交代,也算帮你了去一桩麻烦。”
祁同伟再度帮他点燃一支烟,冯一石接过后默默的吸着,曾经那般强硬的一位政府领导,现如今,也被他自嘲为“断脊之犬”。
“是省委秘书长,副部级的领导。”
很快,冯一石给出了答复,语出惊人。
祁同伟眼皮微微一跳,但也迅速克制住了内心起伏的情绪。
“我不知道这件事和陈书记有无关系,这就是最难办的.......”冯一石再度用沙哑的声音,表述了自己惶恐不安的心情。
事到如今,他也不再隐瞒,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他姐夫在省宣传部的几位副部长中排名第一,下一步,肯定是要争争那个位置的。
从厅局级到省部级,看似一小步,那种诱惑祁同伟却能清楚的理解。
冯一石姐夫的叫申忠义,未来不论是转任政府副职,还是去其他的部门担任副部级领导,又或者是接替宣传部部长一职,都是为了进部而努力。
单看级别,申忠义确实不怎么能帮上冯一石这个小舅子,可人家也有自己的人脉资源,也有派系山头。
“所以,你姐夫和现任的省委秘书长,关系并不一般?”祁同伟话说的委婉,意思两人却都明白。
他只是好奇,秘书长犯了什么错,又和吕州当前的事态有什么关系?
冯一石神情苦涩,“他们一首瞒着我,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我在政府又不是白混的。”
“你知道,我们的陈红旗陈书记是哪里人吗?”
“这我当然清楚,京城人士。”祁同伟情知他问这个问题,必然有所深意。
果不其然,冯一石很快就摇头,“不,陈书记祖籍在河北。”
河北是个好地方,京畿重地,环保首都,有拱卫之职能。
独特的地理位置,赋予了当地高政治敏感性,但同时,也有灯下黑,有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
据冯一石所说,河北有一家极其有名的企业,是当地的支柱,名金海实业。
省委书记也是人,照顾同乡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所以自打去年开始,经济责任终身制实行后,汉东就提出“南北合作”、“共建经济”等一系列双边合作的经济建设方针。
正因为这样的原因,当初决定将金海实业引进汉东时,宣传部还为他们疯狂造势,一时间金海在汉东,可是成了明星企业。
关键的地方就在于此,这家企业是在省委秘书长的授意下进入的汉东,又有着省委书记“同乡”的独特身份。
这背后有没有陈红旗陈书记的意思,就很难说了。
然后,就是吕州了........
“周庄开发,金海有意参与,但却并未参加政府的公开招标,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准备等这个项目烂尾,砸在政府手里,再出面接手,用极小的代价,换取想象不到的报酬。”
冯一石的话不免让祁同伟感到心惊,但同时他也明白了过来。
“这么说他们当初之所以选择从河北来到汉东,背后还有着一些不得不说的故事?”
“谁知道呢。”冯一石神情越发显得颓废,“也许金海根本就没有外界想象的那般强大,只是媒体造势,宣传的太猛,假的,也就变成了真的。”
“又或许,他们在河北当地快要活不下去了,来到汉东是不得己而为之,却被包装的光鲜亮丽,以此来欺骗政府和群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