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林葵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冲锋衣,行军靴,登山棍,以及,一个大菜筐。
收拾妥当,迈过还在醉生梦死呼呼大睡的鹿铃,林葵出门了。
路过神龛时林葵调皮的敲了敲房顶,惹得山神大人神经一跳,
【你就非得每次经过都敲房梁?咦,这么早,你要离家出走?】
【嘿嘿,我去偷菜,回来给您做一道新菜式,走啦。】
山神大人目送林葵这一身的登山装备,长叹一声,放出一只瓢虫落在她的发梢上,
【替我看着她,差生文具多,这一身一看就不是登山的料。】
瓢虫的双翅微微震动,似在回应。
林葵一路哼着小曲儿,心情不错。
鉴于昨天春日宴的热闹劲儿,林葵打包票这帮小妖怪一定喝的酩酊大醉,
要不是山神大人的归山令,今天早上村道上绝对一排小动物等着被捡回家,
【呵呵,醉了好啊,醉了,我就可以去偷菜啦!】
林葵就踩着露水去后山摘菜,没走多久一大片鲜嫩的紫苏就出现在眼前,
刚掐下最嫩的紫苏尖儿,就听见脚下传来细声细气的骂声:
“哎哟!谁家丫头这么手欠?”
一低头,紫苏精正抱着被掐断的茎干跳脚,头顶还顶着半片露珠当王冠。
“借两片叶子而己...”林葵心虚地塞给它一块麦芽糖,
没想到这里还有一只紫苏精,也是,植物修炼出人型不易,
除了鹿铃从小是因为长在花盆里,跟人熟悉,其他登龙山的植物精怪,很少离开出生地,踏出大山。
紫苏精边啃糖边嘟囔:“下次再掐我,就往你汤里吐苦汁!”
林葵嘿嘿一笑,大萝卜脸不红不白,反而觉得它可爱。
告别了小紫苏,林葵背着菜篮子,继续向山里走去,
这次,她的目标,是上次不曾得手的,鲜嫩竹笋!
这片隐蔽的竹笋园平时是有雾障做掩饰的,很少有人会过来,
自然也就不知道这里不止有竹笋,还有一只看守竹笋的小熊猫。
林葵刚摸到笋尖,一团毛球就从树上砸下来。
“又是你!”小熊猫妖龇着牙,“上回偷的还没还!”
林葵掏出一把山核桃:“换的,行不?”
小熊猫的爪子刚伸出来,突然警觉:“等等!这核桃怎么像去年...”
林葵己经扛着笋跑远了,身后传来怒吼:“山神大人!您管管她啊!”
小熊猫气不过,追着林葵就骂,一共追出来二里地,首到林葵跑到了映渊潭才骂骂咧咧的调头往回走。
林葵这时才呼出一口气,“这小熊猫战力太强,下次去偷菜要带着鹿铃才行。”
一抬头,映渊正笑眯眯的看着她,来到了这里,林葵就不着急了,因为映渊是一个十分体贴的泉水少年,
潭边早己准备好了给她的草莓和薄荷水,林葵坐在潭边,将一罐映渊最爱的桂花蜜酿圆子递给他,
糯米团子里裹着流心蜂蜜桂花馅,缀着几粒枸杞像红宝石,让映渊笑弯了一双眼。
两人有一句没有一句的聊着,首到那只戾气妖不耐烦的开始赶人: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从天气聊到衣服,从发型聊到吃喝,
映渊,就没有你不知道的是吧。小葵,你怎么还不走,想饿死山神大人吗!”
林葵嗤了一声,不情不愿的起身准备离开了,对于这只大妖,林葵心里还是打鼓的,
没办法,这位老祖生气起来,是真的会把她丢回山野小厨的。
林葵吃完最后一颗,映渊才把准备好的鱼虾递来——
青壳虾装在竹筒里,筒底垫着的水草;
银鱼用香蒲叶捆好,叶茎上还系了个歪歪扭扭的结。
他一路沉默地把她送到密林边,林葵转身摆手:“回吧,太阳晒了。”
太阳升的老高,林葵终于满载而归,回来时裤脚还勾着几根野莓藤,
这一身狼狈根本掩饰不住, 林葵的精神头却很好,撸起袖子,洗把手就开始做山神大人的供品,
收回瓢虫,山神大人这里早就收到了无数的告状传音,现在开始清算罪状:
“拿麦芽糖哄紫苏,跟小熊猫打了一架,最后又跑去映渊那里薅羊毛。。。”
山神大人抱着双臂,冷眼打量着她:“偷菜偷得这么热闹,也算本事。”
林葵却有恃无恐的递上螺肉拌紫苏,熟练的放在神龛的供桌前:“尝尝?”
山神大人嚼着嚼着突然顿住:“...下次偷笋走西边,那儿的嫩。”
“得嘞,您放心,下次我带着鹿铃团伙作案,绝对不让那只小熊猫发现!”
做完了供品,林葵刚支起灶台,李大爷就拎着条活蹦乱跳的草鱼来换酒:“老规矩,鱼头归我!”
林葵刀背一拍鱼脑袋:“您上回还说鱼头腥,非抢我剁椒鱼身的……”
话音未落,王婶端着簸箕挤进来:“葵丫头!你家腌的酸黄瓜,给我搭两勺老卤!”
——结果酸黄瓜坛子早被小熊猫掏空,只剩张字条:“抵我的竹笋债”。
【嘿,这熊孩子!偷家啊!这成了精的果然不可小觑,长得圆滚滚的,它怎么进来的!】
顾不得再找它算账,一天之中最忙碌的时刻到来了,
己经预定好位置的食客,如约而至,
鹿铃在前院戴着小花帽忙的不亦乐乎,邻居婶婶和叔叔也来帮忙,
后厨里林葵抓紧时间炒菜。
紫苏炒螺肉、酸笋腊肉煲、野菌焖饭陆续出锅,
前院又是一场食客众生相:
城里来的美食博主边拍边哭:“这焖饭……像我姥姥烧的柴火灶!”
王婶路过,顺手往他碗里多压了一勺:“哭啥?趁热吃!凉了锅巴就不脆了。”
李大爷补刀:“小伙子,你这相机比碗还大,能盛饭不?”
退休教师周老先生夹起一筷紫苏螺肉,突然僵住——
颤巍巍摸出皮夹,抽出张泛黄的照片:几个知青围在土灶前,锅里赫然是同样的紫苏炒螺。
“当年插队饿极了,我们偷摸去溪里捞螺…”他指着照片里扎麻花辫的姑娘,
“这丫头炒螺必放紫苏,说能压腥。”
林葵探头一看:“这不是王婶吗?!”
王婶拎着锅铲冲过来:“好哇老周!当年偷螺还欠我五毛钱呢!”
全场爆笑中,周老师偷偷把螺肉拨到照片旁,像一场迟到的请客。
前院的客人终于坐满了院子,紫色的花树下,是热热闹闹的烟火气,
脸喝的红通通的老爷爷咂着土酒吹牛:“这酒比茅台带劲!当年野猪喝了都给我作揖!”
写生的美院学生偷瞄后厨:“那个…能画您揉面吗?光影太绝了!”
连总冷脸的货车司机都松了领带:“老板娘,这辣酱能买吗?跑长途就靠这口提神。”
山风穿堂而过,吹散几句零落对话:
“下次带老伴来…”
“这味道我得记素材里…”
“姐姐!我还能再吃一碗吗?”
林葵在烟火气里转身,檐下风铃正叮咚——
像一场散不尽的宴席,余音都是暖的。
傍晚,夕阳和晚风吹抚平一天的燥热,山野小厨打烊了。
收拾碗筷时,林葵从蒸笼底摸出个油纸包——
鹿铃不知何时塞进的艾草糯米糍,还冒着热气。
咬一口,馅儿是混着桂花蜜的野莓酱,酸甜里裹着山风的味道。
鹿铃蹦蹦跳跳的跑出来,手里还提着花茶,竟然十分难得的没有黄油手,
“小葵姐,喝茶就这甜点,最好吃。”
“嗯,你今天做的糯米滋很有水准啊,今后店里的甜点菜单你来安排吧。”
小花妖开心了,满头的铃兰花竞相绽放~
看着林葵手边的账本,鹿铃好奇的问道,“小葵姐,今天赚了多少?”
“今日亏本三成——但收到故事五个,松茸两朵,李大爷补的鱼头半个”
“呵呵,小葵姐,你这样,真的不会喝西北风吗?
我跟你说啊,我的工钱可不能少,下次去赶集,我还有要吃的东西呢。”
林葵翻了个白眼,“放心吧,饿不到你。”
檐下风铃轻响,她突然想起阿婆的话:
“吃食啊,能让人记住的从来不是味道……”
“是当时陪你吃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