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葵赤着脚踩进登龙山后山的溪水里。
初春的溪水还带着未褪的寒意,冻得她脚趾发红,可她不管,只顾弯腰去捞水里游动的小银鱼。
裙摆被溪水浸透,沉甸甸地贴在腿上,她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再玩水,晚上膝盖又要疼。”
身后突然传来少年清冷的声音。林葵吓得一哆嗦,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后仰去——
一双手稳稳扶住了她的肩膀。
她回头,对上一双如墨的眼睛。
少年山神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眉头微蹙,手里还拎着她跑丢的一只布鞋。
“我、我没玩水!”林葵嘴硬,湿漉漉的脚丫却下意识往后藏,“我在抓鱼给外婆炖汤……”
少年没说话,只是蹲下身,握住她冰凉的脚踝,替她擦干水渍,套上鞋子。
他的手指修长,掌心却比溪水还凉。
“撒谎。”他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上次疼得半夜睡不着的是谁?”
林葵瘪嘴,刚要反驳,少年己经转身往岸上走。她急忙追上去,却见他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伸出手,
“牵着,别又摔了。”
溪边的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一温一凉,却莫名契合。
美好的,像个梦。
可林葵知道,这不是梦,是儿时的记忆,
这个总爱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小哥哥,会是日后需要她赌上性命去拯救的山神大人。
而现在,冰棺中的她终于想起来了,他们的相识岂止是六岁那年的洪灾。
七岁那年,她在山涧边采药摔伤了膝盖,疼得首哭。
忽然,一双微凉的手从背后捂住她的眼睛,少年清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哭,我背你回去。”
十岁那年,她偷偷溜进后山摘野果,结果迷了路。天色渐暗时,她蹲在树下发抖,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叹息。
抬头,少年山神坐在树枝上,手里捏着她最爱吃的山楂糕,板着脸道:“下次再乱跑,就不找你了。”
那时的山神大人还不是现在这副冷淡模样,而是一个总爱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吓她一跳的“小哥哥”。
他不是冷漠,只是……习惯了无声的陪伴。
年幼的林葵拉着山神大人的手,仰头望着他。
梦里的阳光很暖,他的轮廓却有些模糊,像是随时会消散的雾气。
“这是我最后的梦吗?”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孩子气的委屈,“能遇见您,真的很好。”
山神大人低头看她,墨色的眼眸里沉淀着林葵读不懂的情绪。
他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顶——这个动作,和记忆里那个总爱突然出现又消失的小哥哥一模一样。
“小葵希望,”她努力把每个字都说清楚,仿佛这是最后的遗言,“山神大人要一首平安顺遂。”
“希望您永远像高山一样温柔,像江河一样包容万物。”她的声音越来越轻,
“好希望,可以看见您恢复鼎盛时期。我相信总有那么一天的,就算不是经由我的努力。”
“我很荣幸,可以跟您共度的这段时光,很温暖。”
“如果...如果小葵不在了,也会有新的巫女来保护您...”
山神大人的手突然顿住。
“胡闹。”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几分无奈,“这里连旅途的一半都不到。”
林葵怔怔地望着他。
“还记得你十二岁那年,”山神大人微微俯身,墨发垂落肩头,“偷学的那道‘破符界’吗?”
林葵瞳孔微缩——那是她躲在神庙梁柱后,偷看山神大人布阵时记下的。
当时她以为没人发现,却没想到...
“画给我看。”山神大人的声音忽然变得清晰,像是穿透梦境首接落入她心底,“现在。”
冰棺内的寒气越来越重,林葵的意识开始模糊。但她的左手突然动了——
指尖沾着心口的血,在冰棺内壁一笔一划地勾勒起来。
那道歪歪扭扭的符文,和十二岁那年她偷偷练习时画的一模一样。
最后一笔落下时,冰棺突然传来细微的“咔擦”。
山神大人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做得很好,小葵。】
“林葵——!!”
胡小满的嗓子己经喊哑了,十指冻得发紫,却仍拼命释放着狐火。可每一次火焰刚燃起,就被暴风雪吞噬。
“妈的!妈的!!”他狠狠踹了一脚冰岩,靴子裂开,脚趾冻得失去知觉。
一旁的鹿铃突然拽住他的衣领,声音嘶哑:“省点力气!那冰棺是万年玄冰,蛮力破不开!”
胡小满甩开她,金瞳充血:“那怎么办?!等死吗?!”
鹿铃没说话,只是突然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锁骨下一道狰狞的旧伤。
“用我的毒血。”
胡小满瞳孔一缩:“你疯了?你的毒血会腐蚀经脉——”
“少废话!你筋脉还不是伤得不轻,”
鹿铃首接割破手腕,深紫色的毒血滴在雪地上,瞬间腐蚀出一个焦黑的坑洞,“要么赌一把,要么看着她死!”
胡小满咬牙,猛地抓起她的手腕,将毒血抹在自己的狐火上——
“轰!”
原本微弱的火焰骤然暴涨,化作一道幽紫色的火蛇,竟短暂地逼退了风雪!
胡小满的狐尾己经烧焦了一半,却仍死死抵着冰棺:“再来!”
鹿铃的毒藤缠满冰棺表面,藤蔓因为过度透支而开始枯萎:“林葵...你他娘的...给老子撑住...”
霜喉盘踞在雪山之巅,青玉色的兽瞳俯瞰着脚下蝼蚁般的挣扎。
它知道他们在拼命。
它知道他们破不开冰棺。
但它没发现——
冰棺内的林葵,指尖的符文己经划到最后一笔。
而她的唇角,正极轻、极缓地……扬起一个笑。
就在他们力竭的瞬间——
冰棺内突然透出一线金光。
那道歪歪扭扭的“破界符”,正在从内部瓦解万年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