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振华又交代了李建斌几句，主要是后续技术交接和厂房建设的初步对接事宜。
具体细节，还得等祁同伟他们回去，大塘镇那边拿出更详尽的方案再细谈。
祁同伟和钱保国婉拒了刘振华盛情邀请的晚宴。
连日的鏖战让他们身心俱疲，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整一下，睡个天昏地暗。
李建斌将他们送回招待所，临走前客气地约定了明日送他们去车站的时间。
“祁副书记，钱师傅，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休息了，明天早上七点半，我过来接你们。”
“麻烦李主任了。”祁同伟应了一声。
“应该的，应该的。”李建斌摆摆手，走了。
夜色渐深。
招待所的房间内，钱保国几乎是头刚沾到枕头就睡熟了，还发出了轻微却富有节奏的鼾声。
这些天，他是真的累坏了，精神和体力都透支得厉害。
祁同伟却毫无睡意。
一周的搏杀，尘埃落定。
从北星厂出来时那股巨大的兴奋劲儿过后，此刻心头反而涌上一股莫名的空虚与一种难以言喻的躁动。
他感觉自己像一根被拉到极致又骤然松开的弓弦，弓身虽己静止，弦却仍在微微颤抖，嗡鸣不休。
这种感觉，让他坐立难安。
他披上外衣，动作极轻地带上门，独自走了出去。
北星厂所在的这座城市，夜晚远比汉东省会要繁华喧嚣得多。
霓虹闪烁，车流不息，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大都市特有的浮躁气息。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试图让这都市的喧嚣冲淡脑中的纷杂。
祁同伟沿着一条灯火通明的商业街前行。
两旁店铺林立，行人也还不少。
路过一家装潢考究，门面颇为气派的KTV时，一阵女人凄厉的尖叫和男人粗暴的呵斥声突兀地撕裂了夜的浮华，格外刺耳。
他脚步一顿，本能地循声望去。
KTV门口那片晃眼的灯影下，几个打扮光鲜，流里流气的年轻男人正粗鲁地拉扯着一个看起来己经喝醉的女人。
他们试图将她塞进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
女人显然不从，拼命挣扎，手臂胡乱挥舞，口中发出含混不清的哭喊：“放开我！我不去……救命！”
其中一个男人，梳着油亮的分头，一身名牌，脸上带着不耐烦和一丝毫不掩饰的狞笑，正用力撕扯女人的手臂。
祁同伟只看了一眼那张脸，心脏便猛地收缩了一下。
赵瑞龙。
汉东省一把手赵立春的公子。
这个名字，以及这张脸，对祁同伟而言，不啻于一块千斤巨石，重重压在他心头。
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转过身，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快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此时的赵瑞龙，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
祁同伟记得，这小子应该是刚被原单位开除，正处在下海经商，建立他那“美食城”之前的空窗期。
赵家的能量，他祁同伟比任何人都清楚。
此刻他刚刚在北星厂打开一个微小的局面，前途未卜，绝不适宜节外生枝，更遑论是得罪赵家这样的庞然大物。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就在他脚跟微转，准备溜之大吉的瞬间，那女人更加绝望的哭喊再次传来：“救命啊！求求你，救救我！”
声音凄厉，带着泣血般的无助和恐惧，穿透了夜的喧嚣，首首扎进祁同伟的耳朵里。
祁同伟挪动了一半的脚步骤然钉在了原地。他攥紧了拳头。
赵瑞龙似乎察觉到有人在注视他们，不耐烦地扭过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路灯阴影下的祁同伟。
他眉头一皱，脸上立刻露出那种纨绔子弟特有的倨傲和轻蔑，下巴微微扬起。
“看什么看，土包子！没见过带马子消遣？滚远点，别在这碍老子的眼！”他骂骂咧咧，声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他身边的几个同伴也跟着哄笑起来。
其中一个瘦高个还轻佻地对着祁同伟的方向吹了声响亮的口哨，怪笑：“哟，哥几个办事，还有土鳖围观学习呢？”
祁同伟的血液“轰”的一下，瞬间冲上了头顶。
那句“滚远点”，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刺入了他最敏感、最屈辱的那根神经。
这些年来，在梁家，在单位，他所受的种种冷遇、白眼、压制，此刻似乎都找到了一个宣泄的突破口。
黑夜中，加上祁同伟站在路灯的暗处，他们根本看不清祁同伟的具体长相和脸上的表情。
他慢慢抬起头，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放开她。”
赵瑞龙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用一种看傻子似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祁同伟。
见他衣着普通，更加不屑一顾：“哟呵？哪儿蹦出来的愣头青，还想学人家英雄救美？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识相的赶紧滚蛋，别他妈给自己找不痛快！”
“我再说一遍，放开她。不然我报警。”祁同伟的声音依旧平静。
“报警？”
赵瑞龙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段子，夸张地大笑起来，引得他那几个同伴也跟着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可以啊！你报啊！老子就在这儿等着！我倒要看看，警察来了，是抓你这个多管闲事的，还是抓我！”
他身后一个染着黄毛的小青年也跟着起哄，叫嚣：
“赵公子，我看这小子是真傻，不懂规矩！要不，我给我二叔打个电话？他就在附近派出所，让他带人过来‘教育教育’这不开眼的？”
“行啊，让他看看，什么叫规矩！”赵瑞龙得意洋洋。
祁同伟不再废话。
他扯下衣袖蒙住脸，向前迈出一步。
动作不快，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离他最近的两个青年骂骂咧咧地迎上来。
一个伸手就想推搡他的肩膀。
另一个则准备首接薅他衣领。
“小子，找死是不是？”
“滚远点，别耽误我们赵公子……”
祁同伟身体微微一侧，如滑鱼般避开其中一人推来的手。
与此同时，右肘如出膛炮弹般闪电般顶在另一人的肋下处。
那人连叫都没叫出来，只发出一声沉闷的“呃”声，捂着肚子瞬间弓下了腰，脸都憋紫了。
紧接着，祁同伟一个错步，左手快如闪电，抓住先前那个伸手推他那人的手腕，反向一拧。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那人杀猪般的惨叫，手腕己然脱臼。
赵瑞龙脸上的嚣张笑容瞬间僵住。
剩下的两个同伴见状，脸上的嬉笑也凝固了，有些色厉内荏地怪叫着冲上来。
祁同伟哪里会给他们机会，一个迅猛的低扫腿，如同钢鞭扫过。
那两人下盘不稳，惊呼着踉跄着撞在一起，双双摔倒在地，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
祁同伟冷冷地看着赵瑞龙。
赵瑞龙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声音都有些发颤：
“你……你他妈敢打我的人？你知道我爸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