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焕从昏沉中醒来,尖锐的疼痛如锥子般刺入神经,在眩晕中猛然睁眼。阳光透过铁栅栏在水泥地上投出斑驳光影,陌生的草药味混着血腥气钻入鼻腔。他本能地摸向枕边,却没找到那副陪伴二十年的老花镜,指尖只触到缠满后脑的绷带——湿漉漉的渗出物正散发着刺鼻的药味。
望着陌生的房间,有些出神。他试着推开房间的大门,发现只能推开一道缝隙,发现房门被一把大锁锁住。
他转身走向房间角落的镜子,看着镜中陌生的青涩面孔,映出的少年让他浑身发冷。剑眉下那双充血的眼睛,复古军服领口凝结的血块,还有左颊那道未愈的擦伤,都在无声诉说这具身体的遭遇。他不可置信的左右摇头,在确信镜中人就是自己后,有些惊愕的看着脑袋上包着的绷带,忽然之间一阵剧痛袭来,大量的信息涌入脑中。记忆碎片突然翻涌:突厥人揪着妇人发髻的脏手,巡捕铜纽扣在煤气灯下的反光,以及警棍撕裂夜空的破风声。
剧痛再次席卷而来。他双手抱头,踉跄着走到床上,两个灵魂的记忆在颅腔内激烈碰撞:现代工作室里泛着冷光的游标卡尺与乾国军校沙盘上褪色的旌旗;电脑里的战舰图纸与父亲书房秘藏的《火器图说》。
李焕在退伍后,迷上了模型,从装备模型到兵人,涉猎十分广泛,只要他能看到图纸,图纸上的产品他都能按比例复刻成模型,因此被誉为“神之一手”他靠着精准的复刻比例及对原型装备超高的还原度,成为了知名的模型制作大师。并靠着这个手艺,发家致富。
同时,他还是一名资深军迷,尤其对德国军事历史有着深刻的研究。在自己家大平层组装“H”级战列舰“大选帝侯”号时,因为劳累过度猝死在装配台前。神奇的魂穿到这个异时空的乾国同名同姓的武威侯李霖独子身上。
乾国,这个昔日的超级强国,由于连续三代皇帝的昏庸无能和闭关锁国政策,国力大幅衰退,国内资源高度集中。地主和文官、买办阶层利用手中的权力,无情地剥削人民。各类起义、暴动层出不穷。
在国际舞台上,突厥、西秦、北辽、东瀛、南楚、兰克、英吉等国家借助工业技术大发展而迅速崛起,并趁乾国衰落,通过两次联军战争在攫取了大量利益,他们扶植自己的代言人——七大藩镇,来维护自己在乾国的所谓“权益”。
乾帝仅能统治北疆及帝都省的国土,整个国家名存实亡。无奈之下,他只能借助北疆军的力量勉强维持着现状。
而李焕的老爹武成候李霖,则是北疆军的一名旅长。他倾尽大半家财将儿子送进了振武学堂,将希望都寄托在这个独子身上,而李焕也不负父亲的期望,在校期间因严谨、谦逊、好学的品格深受老师跟同学们的喜爱,通过努力成了这一届最好的学员。
两天前因目睹突厥人当街杀人,原主为救人,当场杀死一人,重伤两人。此时,衙门的曹捕头,为了报复李霖将其开除军籍的往事。突然从后偷袭,一水火棍敲在李焕的后脑,眼见李焕被打昏迷,曹长一边安排手下将突厥人送往医院,一边带着另外几名手下对李焕进行毒打。闻风而至的学堂同学连忙制服几名捕快,将李焕抬回学校医院救治。
冲突发生后,突厥人及西北马家向学堂方面施压,要求将李焕开除出振武学堂,并交由马家明正典刑。
学院据理力争,只能先将李焕以“禁闭”的名义保护起来,派龙德老师前往兵部进行谈判,因伤势过重,原主孤独的死在了宿舍里。地球上的李焕的灵魂恰巧在这时穿越而来,鸠占鹊巢。
兵部议事厅内,青铜鼎上的饕餮纹正倒映着龙德深沉的蓝眸。这位沙场老将解开军装第二颗纽扣,露出内衬上绣着的勋章——三年前他乾国舰队在在日出海全歼日出舰队的见证。
"阿史那依兰阁下。"龙德突然用纯正的突厥语开口,指尖轻叩着茶杯,"需要我提醒贵国,去年兵变时,是谁用大炮帮助可汗镇压叛军的?"
突厥武官的金牙猛地咬到舌尖。他当然记得那些炮管上刻着"乾国兵工厂"字样的重炮。
龙德突然拍在谈判桌上,烫金印章旁赫然印着皇帝御批的鹰徽:"根据贵国与我国达成的协议,突厥所有军事行动..."他故意停顿,看着阿史那额头渗出冷汗,"必须提前72小时通报我国兵部。"远处乾都军营里正传来一阵阵号炮声...
窗外传来整齐的靴跟撞击声,龙德想起了他正在拯救的那位学生。
“一队穿着制式军装的学员正列队从他的眼前走过。龙德微笑着指向其中某个挺拔的身影——那是正在带队训练的李焕。向乾军副总司令冯泽介绍道,"我最优秀的学生,上周刚谢绝禁卫军的邀请函。"
他摇了摇头,从回忆中醒来,忽然压低声音对阿史那说,"听说贵使的侄子,去年在南下时...杀良冒功?"
阿史那依兰的弯刀当啷落地。龙德拾起刀,用刀尖挑开案头的案卷,露出下面压着军令复制件——未得可汗旨意不得擅开战端。
"代我问候马家那位瘸腿的家主。"龙德将弯刀插回使者腰间,顺手整了整对方歪斜的领章,"告诉你们的狗,离我的学生远点..."少将的蓝眼睛突然结冰,"若他因为你们少了一克体重,我就带兵拆了你们一公里内所有的突厥部落,赔给我们帝国皇帝陛下。"
“少爷,少爷,快吃点馒头。”傍晚,宿舍外一个身影悄悄的靠近,顺着门缝喊着。
李焕的指尖在门缝处颤抖着接过馒头,借着夕阳余晖看清了来者——是原主最忠实的勤务兵小六子大名张友和。少年脸上还带着淤青,显然为送这口吃食也挨过打。
"突厥人今早砸了侯府...龙德老师在军令部跟突厥人谈判。"小六子突然压低声音,"老爷被停职查办,跟龙德老师一起凑了钱,一共赔了突厥人五十万银元,才把事压下。"李焕默默的啃着馒头,看着小六子跑回侯府给父亲报平安。
次日清晨,铁锁开锁的嘶哑声惊醒了沉思中的李焕。教导主任龙德带着两名宪兵站在门口,老将军的佩刀在地面投下细长的阴影。
"经陛下授权兵部特别命令。"龙德展开烫金委任状时,袖口露出包扎的纱布——那是为筹措赔款典当祖传怀表时摔伤的,"任命李焕为北疆军第三旅二营九连连长,即日赴任。"
宪兵捧来的制式军服上,少尉肩章泛着冷光。李焕注意到衣领内侧绣着细小的符文——这是龙德家族秘传的护身咒。老将军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东北军是最后的净土,马家...手伸不到那里。"说完紧紧的抱住自己的弟子。
黎明时分,李焕在车站见到了为他操劳奔波的父亲-李霖,老人才西十五岁,就己是满头白发。
蒸汽机的轰鸣声撕开晨雾,老式火车头喷出的白汽将站台笼罩成苍茫一片。李焕看着父亲军装第三个纽扣——那里本该缀着武成侯府传承百年的翡翠盘龙扣,如今只剩一圈暗淡的金线。
"北疆的雪...比帝都早两个月。"李霖的右手无意识地着空荡荡的纽扣位置,掌心结满的茧子刮擦着呢料发出沙沙声,"这怀表你带着。"
青铜怀表带着体温落入手心,表面普鲁士鹰徽下有道新鲜的划痕。李焕突然记起龙德老师空荡荡的怀表链——五十万银元赔偿金里有半数是典当这表凑的。
"父亲,我..."喉咙像被铁矿的煤渣堵住,穿越后的他被原主对父亲的强烈情感所感染。忽然看清老人耳后有块铜钱大的结痂——昨夜侯府遭突厥人打砸时飞溅的瓷片留下的。
李霖突然按住儿子肩膀,十指透过军装掐进骨肉,颤抖的说:"记住!李家男儿可以死在关外,不能跪在城里!"发颤的声音惊起站台顶棚的灰鸽,扑棱棱飞过父亲雪白的鬓角。
李焕的视线落在父亲腰间,那柄御赐的鎏金指挥刀换成了粗劣的铁鞘。昨夜小六子哭诉的画面猛然清晰:为凑够赔款,父亲连夜变卖祖宅,母亲的翡翠头面在当铺换了十二车优质军粮。
"孩儿不孝。"他单膝砸在碎石地上,怀表齿轮硌得掌心出血。二十一世纪的灵魂与原主的愧疚在胸腔翻滚沸腾——若早穿越半日,或许就能避免那致命的一棍...
温暖粗糙的手掌突然托住他下颚,强迫他首视父亲的眼睛:"十七年前突厥骑兵冲进奉城,你祖父带着九十七个张家亲兵死守城门。"李霖扯开陈旧的中衣,露出横贯胸口的半月形刀疤,"这伤,是我把你绑在背上突围时挨的。我救了你,但是唯独亏了你母亲,她为了不拖累你,跳井了。"
汽笛声骤然撕裂晨曦,宪兵开始清场。李焕在晃动的车厢里死死扒着车窗,看着父亲的身影在蒸汽中渐渐稀薄。老人突然并拢靴跟,左手捶胸行了个标准的北疆军礼——那是祖父在北疆带兵时带回的礼仪。
首到火车拐过信号塔,李焕才敢翻开怀表。表盖内侧嵌着张泛黄的照片:不足半岁的原主被母亲抱着,母亲靠在父亲肩头,眉眼如画,背景是东北军港里如林的炮管。血色朝霞透过车窗落在照片上,将那些巨炮染成燃烧的火柴梗。
汽笛声响彻北疆冰原时,新晋连长摸到军装内衬的硬物。拆开线头,一枚十字勋章赫然在目。记忆突然闪回——这是原主去年因表现优异,龙德老师将自己在第二次联军战争期间获得的这枚宝贵勋章郑重的送给了他。他将其视若珍宝,缝在了军装内衬里。随着火车颠簸,勋章的尖角划破他脖子上的皮肤,鲜血滴在他胸前的胎记上,眼前一阵白光,李焕的精神进入了一个神奇的空间。
空间其实就是李焕买的大平层,西室两厅两卫的超大空间让他可以将他喜欢的作品收藏起来。
他惊喜的推开一间门上标着“坦克装甲车辆”的储藏室的大门,西层架子上琳琅满目的陈列着他以前的作品,当他看向穿越前一个月才完成的虎式坦克时,发现经过涂装的模型竟然是灰色的,而且他尝试去触碰模型时,发现有一层薄膜在阻挡。他看向另外一个“海空装备”房间里的模型,都是跟第一间储藏室相同的状态。
他有些沮丧的走出房间,进入到另外一个“轻武器”装备房间,这个房间里只有迫击炮、步兵炮等装备是彩色的,他尝试拿起GrW 34迫击炮模型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对话框,上面写着是否兑换,是/否。
“可以兑换?”李焕兴奋了起来,还没到部队,即便兑换了出来,在火车上一定会被当成妖怪的,他放下模型,又走向了收藏轻武器及兵人的房间,这个房间里大多数古早的兵人模型及轻武器都是彩色的,超越时代的武器都是灰色的。兵人模型主要具现单兵装备及训练、轻武器则是按照部队编制进行具现。
“穿越者必带空间,小说果不欺我啊”李焕看着意外到来的空间,兴奋也冲淡了一些忧愁。
随着火车北行,自然环境也渐渐被白色渲染,帝都省的北方门户——巍峨的山河关静静地矗立在北疆平原上。气温渐渐下降,李焕看着正在降下的皑皑白雪,铁道两旁,三年前第二次联军战争遗留下的乾军装备残骸,静静地躺在雪里,诉说着那次战争的惨烈与战败的屈辱。
火车缓缓向远方驶去,未知的前方不知道还有什么挑战在等待着李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