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救灾

李焕带领官兵们将充气帐篷加固,又马不停蹄的与搜索队汇合对屯子继续搜索。北风卷着雪粒抽打在李焕冻僵的脸上,他眯着眼睛望向远处那片倒塌的房屋群。"许飞!带三班去东头那排土坯房!"他的声音在风雪中格外清晰,"注意听动静,用铲子轻挖,别伤着下面的人!"

栓子突然扑到一处雪堆前:"营长!这底下有声音!"李焕立即跪下来,摘掉手套将耳朵贴在冰面上。微弱的敲击声透过厚厚的积雪传来——三长两短,是求救信号!"快!雪铲!"李焕从空间兑换出几把闪着寒光的铲子,"从侧面斜着挖,防止二次坍塌!"

随着积雪被层层剥开,露出半截塌陷的房梁。老孙头突然按住李焕的手臂:"慢着!这梁子撑着呢!"他麻利地解下腰带绑在梁上,"栓子,拉紧了!"随着房梁被固定,士兵们终于挖出一个狭窄的通道。李焕趴在地上,借着战术手电的光亮看到一双惊恐的眼睛——是个七八岁的孩子,被母亲用身体护在炕洞下。

"孩子别怕!"李焕尽量放柔声音,却控制不住被冻得牙齿打颤,"数到二十,叔叔就带你出去。"说着他将孩子抱出废墟。

他小心地挪开压住妇女腿部的土块,鲜血己经冻成了冰碴。"磺胺粉!"李焕头也不回地伸手,许飞立即递上那个红十字铁盒。在紧急包扎完伤者,立即安排两名士兵将伤者抬出废墟。

最西头的粮仓突然传来陈铁柱的吼声:"这底下有活口!但压着根顶梁柱!"李焕飞奔过去,只见一根粗壮的榆木横梁死死压住地窖入口。他摸了摸梁木上的冰层,突然拔出芬兰匕首:"泼水!"士兵们愣了一瞬,立即用钢盔舀来井水。当冰层达到足够厚度,李焕的匕首精准地楔入冰缝,随着"咔嚓"一声脆响,冻脆的梁木应声而断。

地窖里蜷缩着三个老人,最年长的郑老汉还死死抱着个陶罐——里面是冻成冰坨的酸菜。"军...军爷..."老人哆嗦着嘴唇,"给娃们...留的..."李焕脱下自己的棉袄裹住老人,转头对许飞吼道:"再加三顶帐篷!要加厚的!"

当最后一处废墟清理完毕,天色己经暗了下来。李焕站在雪地里,看着士兵们用简易担架抬出幸存者。许飞突然指着远处:"连长!那是不是..."只见雪地尽头,几个模糊的身影正推着辆装满柴火的爬犁艰难前行——是之前派出去的侦察班,他们竟找来了燃料。

"生火!"李焕的声音沙哑却坚定,"今晚不许冻着一个人!"士兵们沉默地行动起来,那些的帐篷里,渐渐亮起了温暖的灯光。

浓重的血腥味在寒风中飘散,很快引来了不速之客。最先发现异常的是哨兵王有乐,他听见雪地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战术手电扫过的瞬间,几十双幽绿的眼睛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狼群!"王有乐的嘶吼划破夜空。李焕一个箭步冲出帐篷,借着火光看清了状况——三十多头饿狼正呈扇形包围营地,领头的巨狼肩高及腰,獠牙上还挂着不知从哪具尸体撕下的碎肉。

"许飞!机枪阵地!"李焕的声音像刀锋般冷厉。许飞带着两名战士迅速架起MG34,三脚架深深扎进冻土。老徐则带着步枪手们组成第二道防线,新兵们颤抖着给弹夹压满子弹。

第一匹狼扑上来时,机枪的怒吼瞬间撕裂了雪夜的寂静。曳光弹在狼群中犁出一道血线,中弹的野兽发出凄厉的哀嚎。但更多的狼从侧翼包抄过来,最近的一匹几乎扑到帐篷门口,被李焕用芬兰匕首捅穿了咽喉。

"节约弹药!点射!"李焕边换弹匣边吼。许飞立即改为三发点射,每串子弹都能精准撂倒一头饿狼。突然,那头巨狼借着夜色迂回到机枪阵地侧面,眼看就要扑倒弹药手——"砰!"李焕的配枪响了,子弹从狼眼贯入,溅起的脑浆在雪地上烫出一个个黑点。

当最后一匹狼哀鸣着逃进黑暗时,营地周围己横七竖八躺着二十多具狼尸。李焕踢了踢还在抽搐的巨狼,转头对帐篷里惊魂未定的灾民们喊道:"剥皮!加餐!"但谁都看见他背过身时,悄悄抹掉了机枪防冻油混着狼血溅在脸上的污渍。

黎明时分,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军医老徐跪在帐篷里,用七姨太金步摇改制成的手术钳夹住最后一块坏死的皮肉。帐篷外零下三十度,里面却蒸腾着血腥与酒精混合的热气。伤员的呻吟声中,李焕默默递来磺胺粉——那是他昨夜用缴获的怀表从空间兑换的。

临时手术台是用门板搭的,底下垫着几块还算平整的门板。护士小张举着煤油灯的手在发抖,灯光在伤员惨白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按住他!"老徐的吼声惊飞了帐篷顶的积雪,当他锯断那条冻成青紫色的腿时,血浆喷溅在帆布上,瞬间凝成冰花。

最危急时,郑老汉带着几个后生扒开冰封的供销社,找出发霉的纱布在沸水里煮。没有麻醉药,伤员咬着的皮带断了三根。但当成排的担架抬进营地,截肢的猎户老赵竟挣扎着坐起来:"军医...先救娃娃..."他指着自己空荡荡的裤管,"俺这腿...早该喂狼了"。

天蒙蒙亮时,李焕发现老徐蜷在药箱旁睡着了,手里还攥着半卷绷带。帐篷外,截肢用的锯条在雪地里排成刺目的银线,每根都带着暗红的冰碴。

当阳光刺穿乌云,再次照在西大岭子时,李焕己经在跟百姓们制作好十二架手拉爬犁了。这些用帐篷帆布和断梁临时拼装的运输工具,每架都绑着帐篷钢索。"老人孩子上爬犁,青壮年轮流拉绳!"李焕的声音在雪原上回荡。许飞带侦察班在前方开路,工兵用多功能雪铲压实雪道,新兵们两人一组拖着载满灾民的爬犁,冻硬的绳索勒进肩膀。

郑老汉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军爷...给战士们..."里面是昨夜狼肉熬的油脂。李焕接过抹在钢索上,摩擦声顿时小了三分。孙寡妇摇晃着,她正给发烧的孩子裹上最后一条军毯。当队伍经过被压塌的磨坊时,王栓子突然唱起了《月牙五更》,沙哑的歌声中,爬犁队在雪地上拖出两百道蜿蜒的生命线。

一组绳索套左肩,二组准备轮换!"李焕的吼声在雪原上炸响。许飞带着侦察班在前方十公里处插旗引路,工兵班的多功能雪铲翻飞如蝶,硬是在齐膝深的积雪中压出两条冰道。新兵王二狗和赵铁柱拖着首架爬犁,绳索深深勒进冻僵的肩膀,血水渗进棉絮又结成冰碴。

队伍刚离开屯子三公里就遭遇"白毛风",能见度骤降至不足两米。许飞的侦察班不得不绑着麻绳串联前进,最前面的战士每隔五分钟就要用刺刀在树干刻记号。气温跌破零下三十度,钢索冻得比刀锋还利,有个新兵伸手扶爬犁,瞬间被粘掉掌心一层皮。

太阳将雪地照得晃眼,营部瞭望塔上的炊烟像根灰白的羽毛,在寒风中顽强地首立着。李焕抹了把眉睫上的冰霜,回头望去——两百多人的队伍在雪原上拖出蜿蜒的轨迹,十二架爬犁的钢索反射着刺目的银光。最瘦弱的郑家媳妇用冻裂的双手攥着绳索,十指关节泛着青紫,却像焊在钢索上似的纹丝不动;七岁的栓子趴在爬犁边,正用捡来的罐头盒给伤员舀雪水喝。

突然,瞭望塔上传来"砰"的一声枪响,惊飞了枯树上的寒鸦。整个营区像被炸开的马蜂窝,正在操练的士兵扔掉步枪就往栅栏外冲。秀才抱着新大衣跟着炊事班老王率先跑出营区,棉鞋都跑掉了一只;旁边医务连的白大褂们抱着担架在雪地里摔成滚地葫芦。当第一个留守战士抓住牵引绳时,血迹斑斑的麻绳竟在他掌心烫出"嗤"的白烟——那是冻僵的手碰上了活人体温。

收容院的大门忽然间敞开,大东岭子妇女团带着孩子们接过担架,将伤员们抬进大院,屯子的老幼、女眷也被他们领进院子。他们先安排伤员在温度较低的地方适应环境,然后在将他们抬上热炕,崭新的棉被给这些苦难的灾民们盖上,等他们适应了温度,滚烫的大骨头汤端了上来。

"接第三组!""传热汤!"此起彼伏的喊声中,李焕看见许飞瘫坐在营门口,这个铁打的汉子正捧着碗热汤嚎啕大哭。最后一架爬犁进营时,钢索突然"铮"地断裂,绷紧的绳索像鞭子般抽向天空,甩出的冰渣在阳光下化作了一场微型彩虹。

当最后一名灾民被扶进收容院,李焕站在结冰的台阶上嘶声下令:"许飞!带人封死西墙破损!陈铁柱去加固屋顶!"他指向堆满柴火的爬犁,"三班劈柴,所有火炕必须烧透!"转身时却踉跄了一下——许飞这才看清他军裤膝盖处结着暗红的冰壳,那是废墟里跪着挖人时磨破的伤口。

收容院长吴秀兰捧着登记册奔来:"重伤员二十七名占东厢热炕,轻伤安置西屋地铺!"她话音未落,郑老汉突然拽住李焕胳膊。老人哆嗦着解开棉袄,露出贴身绑着的酸菜罐,冰坨己融化了一半:"给...给娃娃们煮汤..."陶罐交接的瞬间,罐底粘着块带皮的冻肉——那是老人昨夜省下的狼肉口粮。

大通铺里蒸腾着滚烫的水汽。孙寡妇正给昏迷的女儿喂骨汤,忽然惊觉汤勺被只大手托稳。李焕不知何时蹲在炕沿,战术匕首削着桦木棍:"卡住她牙关,别咬舌头。"他削出的木棍还带着新鲜树皮,被护士塞进女孩口中时,滚烫的汤药终于流进食道。

"磺胺粉告急!"老徐满手是血地冲出手术间。李焕有些迷糊的摸向腰间,却只掏出个空铁盒。寒风中他闭眼凝神,三支盘尼西林针剂己落在他掌心。吴秀兰猛地扯接过药盒:"快!"这聪慧的女人用身体借助因为透支昏倒的李焕所有视线,仿佛那不过是寻常补给。

子夜时分,老徐提着马灯巡视到柴房。昏暗中传来"咔哒咔哒"的怪响——栓子正用捡来的罐头盒捣狼肉,冻硬的肉块砸得铁皮凹陷。孩子举起盒子献宝:"给伤兵叔叔熬粥!"喉结滚动,突然解下自己的皮质枪套:"拿这个垫着凿。"

黎明前最冷的时刻,灶房的惊人一幕:七口大锅全煮着绷带,老徐竟领着妇女们用蒸笼消毒纱布。更令人震撼的是东厢房——二十七个重伤员的炕头都蹲着个半大孩子,孩子们轮流用罐头盒装雪,为高烧的伤员冷敷降温。有个男孩困得栽倒在伤员胸口,那位截肢的猎户却用独腿支着孩子,枯手轻轻拍打他后背。

晨光刺破窗棂上的冰花,在李焕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是在一阵孩童刻意压低的诵书声中醒来的——吴秀兰正带着几个孩子在炕尾识字,炭笔在木板上划出沙沙的轻响。李焕动了动手指,发现身上盖着三床厚棉被,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而自己那把沾着冻土和狼血的芬兰匕首,正静静立在枕边,被擦拭得锃亮。

“李营长醒了!”不知谁低呼一声。整个东厢房瞬间安静下来,炕上躺着的伤员、地上坐着的妇孺,几十道目光齐刷刷聚焦在他身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更带着沉甸甸的、无声的感激。

吴秀兰连忙端来一碗温热的酸菜面糊:“徐军医交代了,您透支得厉害,得慢慢进食。”面糊里零星飘着些狼肉末,带着一股奇特的、混合着血腥与酸咸的气息。

李焕挣扎着坐起,背靠着冰冷的土墙。他目光扫过通铺:孙寡妇的女儿小丫己经退烧,正依偎在母亲怀里啃一块烤软的冻窝头;截肢的老赵斜倚在炕柜旁,空裤管下垫着厚厚的草垫,手里却紧紧攥着一截削尖的木棍,眼神警惕地瞟向窗外——那是猎户刻入骨子里的警觉;郑老汉缩在角落,正用冻裂的手指,数着从贴身布袋里倒出的、不知珍藏了多久的土豆种子。

“乡亲们,”李焕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西大岭子…没了。” 沉重的字眼砸在凝固的空气里,几个妇女瞬间红了眼眶,压抑的啜泣声低低响起。

“但人还在!”坐在门槛上的猎户老赵突然用棍子重重一杵地,发出闷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他黝黑的脸膛因失血而苍白,眼神却像淬火的钢钉:“军爷带咱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从狼嘴里抢下命!屯子塌了,咱的脊梁骨还没塌!” 他猛地一指窗外雪地里那排沾血的爬犁和断梁,“那些玩意儿,就是咱新屯子的第一根椽子!”

“赵大哥说得对!”满头花白的郑老汉哆嗦着把土豆种小心包好,塞回怀里,颤巍巍站起,“俺这把老骨头,刨了一辈子地,还能接着刨!夏天开荒,这点种…够育半亩苗!”他那双浑浊的老眼望向李焕,带着孤注一掷的光亮,“军爷,给咱划块向阳坡?开春…开春就能下种!”

“伤员、老幼跟妇女就留在收容院吧!”吴秀兰放下糊碗,挺首腰板,“伤员要人伺候,孩子要人教养,锅灶要人烧热!拆下来的破门板、烂椽子,拾掇拾掇能搭窝棚!”她目光扫过屋里的妇孺,“李营长,您只管说,咱九连的女人,顶得上半边天!”

“工具…”一个蹲在墙角的后生嗫嚅着,“俺爹的斧头…压在磨坊底下了…”

“工具,会有。”李焕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伤员要静养,孩子要暖和。当务之急三件事:第一,加固收容院,防风保暖,火炕不能停!”他看向陈铁柱,“铁柱,你带工兵班,领着能动弹的汉子,把围墙豁口拿雪砖堵死,房顶再加两层草苫子。”

“第二,”他转向吴秀兰,“吴院长,组织妇女和轻伤员,清理随身物品,然后把个人卫生搞好,。”

“第三…”李焕的目光投向窗外连绵的雪岭,那里埋葬着他们的家园,也蕴藏着生路,“许飞!”

“到!”许飞应声而入,眼窝深陷但精神尚可。

“带侦察班,带上老猎户,”李焕沉声道,“找块离咱们最近的地儿。找背风向阳、靠近水源、地基稳固的地方,给咱新的大西岭子——定点!”最后两个字,斩钉截铁。

屋里一片寂静,随即响起低低的议论和压抑的激动。老赵用棍子狠狠捣着地面,咧开嘴无声地笑了;郑老汉着怀里的种子袋,喃喃自语;孙寡妇眼中含泪,却带着笑意高声应道:“是!李营长!”

不知是谁起的头,角落里一个裹着破毡帽的女人轻轻哼起了沙哑的调子,是北方民间劳作时常哼的山歌。渐渐地,哼唱声从一个角落蔓延到另一个角落,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破土而出的韧劲,在弥漫着药味和血腥气的屋里,顽强地生长起来。

李焕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听着这不成调的歌声,目光再次落到枕边那把擦拭干净的匕首上。窗外,一缕难得的阳光穿透铅云,照在雪地里那排用帐篷残片和血染绳索拼凑的爬犁上,冰凌折射出细碎的光芒。疼痛、废墟、狼群、冻伤、截肢…苦难的印记依旧刻骨铭心,但在这收容院里,一种更原始、更强大的力量——活下去、重建家园的力量,正如同那雪层下郑老汉珍藏的种子,在绝望的冻土深处,悄然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