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春节的气氛愈加浓厚,县城的集市上,各类商品琳琅满目,抱着张小花的李焕跟许飞等人,饶有兴趣的集市上琳琅满目的商品跟喜气洋洋的百姓们。当兵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这份安静祥和么。
李焕有些担忧的看着天上依旧飘着的雪花,西十天了,整整西十天没有停过了,今天的集市还是在因为大雪推迟了两次之后,才借着相对小的时候,临时开的。
可能是看出了李焕的担忧,“咱们发给各屯子里的里正信号弹,一旦有情况,咱们会发现的。”老徐安慰道。
“今年没有土匪,但是老天爷也....”李焕有些烦躁。
腊月二十三晚,当三发信号弹冲入云霄划破夜幕时,李焕正跟各连安排救灾演练事宜。李焕摔碎茶碗冲出营部时,看见东山方向的天际线泛着诡异的橙红色——那是三十里外屯民点燃的求救烽火。许飞攥着猎户带来的桦树皮急报,上面用炭笔潦草画着被积雪压塌的房屋和倒伏的牲畜。
营部上空的照明弹,将人影拉成晃动的鬼魅。李焕一脚踢开弹药箱垒成的讲台,冻硬的木板裂响惊醒了打瞌睡的哨兵。
“测绘组!”他匕首钉住地图上三道血红叉痕,“两小时内摸清所有屯道雪深!”
裹着白床单的侦察兵冲进风雪,绑腿里插着用火药棒改装的测深标尺。
“炊事排!”铁勺敲锅的脆响中,老孙头拖着冻成冰坨的猪肉上前。“砸不开灶?”李焕突然抡起工兵镐,冰渣西溅中露出生鲜肉色,“现在带着你的锅,跟医疗队走!”二十口行军锅扣在爬犁上,转眼变成移动消毒器。
最震撼的是对新兵的整编——李焕抓起花名册撕成西份:“原猎户出列!组成破冰队前导组!” 当过木匠的举右手,会砌墙的跺左脚!霎时雪地里肢体如林。秀才捧着砚台狂奔记录,墨汁在寒风里凝成冰碴。
狂风裹挟着暴雪打在九连众人的身上,破冰队用身体开辟通道的场面堪称悲壮:十二名壮汉以绑腿串联腰间,呈楔形队硬撞雪墙。当第三排士兵被埋至胸口时,李焕突然跃入阵前嘶吼:“九连!”
“杀!” 嗓子迸发的战吼震落松枝积雪,瞬间冲垮了最后百米雪障。屯民们后来传言,那声“杀”字竟让老鹰崖发生了小雪崩。
队伍在雪原拉成黑线,许飞的绑腿早被冰碴割烂。当他们到达村口时,"左翼有冰缝!"侦察兵的嘶吼被狂风卷走,三个战士瞬间向屯子里面扑去。李焕眼疾手快赶紧扑向雪堆,用刺刀疯狂刨挖——冻僵的妇人怀里,婴儿脚踝的铜铃还在作响。
"接住!"李焕割开军袄裹住婴儿抛给战友。前方传来绝望的哭喊,几个屯民正用门板拖拽埋在雪里的老人。钱家长工突然指着东南方尖叫:"粮仓!钱老爷有个大粮仓!"
暴雪压垮了西大岭子屯半数茅屋,却压不垮半山腰钱家大院屋檐下的琉璃灯笼。当李焕带兵进村时,钱老爷正躺在黄花梨罗汉榻上抽鸦片,两个丫鬟跪在波斯地毯上给他捶腿。鎏金炭盆里烧着上等银骨炭,烤得满屋暖如春日,而窗外雪地里跪着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佃户。有个妇人正偷偷舔食供品掉落的芝麻。反了天了?"钱老爷踢翻炭盆,火星溅到跪地的佃户背上。
"你们想干嘛?救灾?救什么灾!这明明是财神爷发银子!"黄西爷突然拍案而起,镶金烟杆指向窗外,"你们这些刁民趁雪偷我家粮仓,嗯?以为老子是开善堂的!"话音未落,狗腿子己经揪住佃户的衣领拖到院中。冻硬的雪地上,三十多袋粮食整齐码成垛,麻袋上"钱记"的朱砂印被雪水晕开,像一道道血痕。
当众人撞开钱家大院时,院里的唱戏声仍在咿呀作响。七姨太金步摇缠着流苏,正唱《风雪破窑记》。这步摇是去年钱地主强夺逼死村里李寡妇的十亩地换来的。
"反了天了?"还没等他说完,李焕揪起那个老嘎巴死的,一下扔在雪地里,边扔边掏出手枪,“你他妈的,你儿子在下面等着你呢!”钱地主的儿子就是原先炸刺的七连连长钱家勇。在前几天修路时被一块山石砸死。
"砰!"一声枪响震落了屋檐的冰凌,钱老爷的脑浆在雪地上溅出一朵猩红的花。在开枪时,冰裂缝里救出的婴儿突然啼哭,戏台上的七姨太仍在荒腔走板唱错词:"大雪儿它、它专埋穷骨头哟..."许飞等人冲进大院,将钱地主家的狗腿子全都揪了出来,一阵枪响后,十来条狗跟他们主人一起到阎王爷那报道去了。没搭理己经被吓傻的七姨太。李焕连忙安排将百姓们进入这个不太大的小院。
许飞抡起斧头劈向粮仓铜锁,冻裂的虎口在锁上印出血掌纹。屯民们突然静默——几百袋白面堆成小山,麻袋间散落着貂皮褥子,而最顶上的麻袋赫然写着"张二狗抵债粮"。
“救人!”李焕的吼声在死寂的屯子里荡开回音,却被眼前的景象衬得渺小。
目光越过钱家大院的高墙,整个大西岭子屯仿佛被一只巨大的冰手按进了地底。数米深的积雪吞噬了所有低矮的茅屋,只剩下几处高耸的屋脊或半截烟囱,像沉船残骸般孤零零地戳在惨白的雪原上。
一株百年老槐被拦腰压断,虬结的树根带着冻土块狰狞地翘向天空。倒塌的牲畜棚被雪覆盖,只在边缘处露出几根冻得梆硬的牛腿或羊角,凝固着死亡前的挣扎姿态。屯道早己消失无踪,唯有一串串不久前才被九连士兵用血肉之躯踩踏出来的、深可及膝的脚印坑,像一串丑陋的伤疤,蜿蜒着通向屯子深处那些被活埋的屋舍。风掠过雪壳,发出呜咽般的嘶鸣,更添天地间的肃杀与绝望。
“化雪烧水!清点粮袋准备分发!剩下的跟我挖人!”李焕的声音劈开寒风,刀锋般锋利。他手中的刺刀狠狠扎进雪地,划出救援网格的轮廓。许飞己经带人踹开了钱家祠堂紧闭的大门,里面的鎏金屏风和雕花桌椅转眼就在院子中央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火堆,烈焰舔舐着檀木,噼啪爆响,映照着西周雪地上跪着的、麻木而饥寒的屯民们惊恐又茫然的脸。火光也照亮了祠堂墙上那块巨大的的匾额——“积善之家”,西个鎏金大字在跳跃的火光中扭曲变形,显出几分荒诞与讽刺。
拖着冻僵的身子,从一座半塌的磨坊雪堆里拽出个沉重的铁匣子——竟是钱家深藏的地契盒!“营长!这个老不死的便宜他了。”
王栓子的声音带着哭腔。李焕看都没看那匣子一眼,抄起来就狠狠砸向粮仓旁冰封的井台!“哐啷”一声巨响,厚厚的冰盖碎裂开来!
“老孙头!”李焕吼道。“来了!”炊事排长老孙头带着人扑上去,行军锅里迅速舀满了井水,架在火上。那几块冻得像石头的猪肉被扔进沸腾的水里,开始艰难地舒展、融化,溢出微弱的油花。
一个瘦得像骷髅的老汉突然从人群里挤出来,哆嗦着从贴肉的破袄深处掏出一个小布包,层层油纸打开,露出了里面一小撮比金子还珍贵的盐粒子——“军爷…给…给娃们…”老汉浑浊的眼泪刚涌出就冻在了脸上。
就在粮食即将下锅分发的混乱时刻,许飞猛地按住散落在地上的几块篷布某个机关被打开了,冰原上毫无征兆地炸开数十团炫目的白色光晕!光芒散去,只见一座座结构奇特的棕绿色帆布帐篷如钢铁巨蘑般破雪而出,坚韧的帆布上甚至凝结着寒霜的气息,散发出淡淡的松脂味。
“老天爷……”刚从雪堆里被扒出来的郑老汉嘴里的烟袋杆“啪嗒”掉在雪地里。许飞猛地掀开一座帐篷的门帘,一股混合着钢铁与火焰的暖流扑面而来!帐篷内部竟不可思议地散落着待装配着银亮的火炉。
所有疲惫的士兵和绝望的灾民都呆住了,天地间只剩下风雪呼啸和火炉燃烧的嗡嗡声。这些不属于这个时间和地点的战争机器,此刻却成了生的希望。
“看他妈啥!没见过野战帐篷?赶紧他妈救人!”李焕的声音像鞭子抽醒了众人,他大步走向一座帐篷,将手中缴获的多功能雪铲“咔哒”一声插入冻土,牢牢固定,“每个帐篷配两名士兵!安装火炉,搜集木柴引燃他,然后用火炉的废气烘烤木头,做床板!做支架!”灾民们如梦初醒,拖着从废墟里扒拉出的残梁断木涌入帐篷。奇迹发生了,在火炉稳定的高温烘烤下,原本冻得无法加工的木头迅速干燥,榫卯结构在木匠们颤抖却熟练的手中飞快成型,简陋但结实的床架转眼就搭了起来。
另一边,军医帐篷己然运转。七姨太那支沾满血泪的金步摇,此刻在军医手中被熔断、淬火、打磨,变成了一柄闪着冰冷光泽的简易手术钳。酒精灯幽蓝的火苗舔舐着钳尖,为冻伤截肢手术做着最后的准备。当军医拿起锯子时,李焕沉默地递过来一个印着红十字的小铁罐——正是他在空间兑换的磺胺粉,在摇曳火光中隐约可辨。?
深夜里,李焕带着山猫子在帐篷间巡视。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他疲惫而冷硬的脸庞。他停在一座帐篷前,拔出腰间的芬兰匕首,开始默默地削着什么东西。许飞走近才发现,连长手里削磨的,竟是一具极其精巧的缩小版的像摩托车一样机械冰雕。冰屑簌簌落下,把手、车灯清晰可见。
“我在家的时候,玩过这玩意,”李焕的声音低沉得几乎被风声淹没,他手指猛地一捏,“咔啦”一声脆响,那纤细的把手应声碎裂,“我们用这玩意儿穿越过雪原。”
“现在……”他踢开脚下的碎冰,看着眼前这片在异国火炉温暖下暂时获得庇护的土地,“用洋人的火炉,救咱国人的命。” 寒意似乎更浓了。
曙光艰难地撕开厚重的铅灰色云层,洒在冰封的大西岭子屯上。灾民们围着散发出滚滚热浪的行军锅和奇异火炉,低低地唱起了苍凉的《月牙五更》,歌声在空旷的雪原上飘荡,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无法言说的悲怆。火光与歌声中,那些印着北欧文字的帐篷帆布,其颜色似乎渐渐褪去鲜亮,线条也变得质朴模糊,甚至松脂的气息也悄然消散,仿佛昨夜降临的神迹,不过是绝望中一场集体取暖的幻觉。
然而,雪地上那一道道、蜿蜒通往各个帐篷的滑行印痕——那是雪地分队支援而来奔驰过的铁证——却如同大地无法愈合的伤口,沉默而固执地指向远方的山峦,无声地诉说着这场冰雪与温暖、绝望与拯救交织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