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那两个字,如同一个宇宙的重量,轰然砸在林奇的意识之海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的“自我”,那刚刚在“零”的威压下被千锤百炼、勉强成型的坚固堤坝,在这一刻,仿佛被某种更高维度的力量,轻而易-举地撕开了一道缺口。
一股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却又霸道到不容置疑的意志,顺着那道缺口,蛮横地涌了进来。
林奇感觉自己正在“溶解”。
他的记忆,他的情感,他那名为“林奇”的存在,都在被这股意志温柔而又残忍地覆盖、同化。他看到了陌生的星空,听到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空灵的歌声,他甚至感觉自己正在与那个银发少女融为一体,共享着她的感官,她的孤独,以及她那跨越了漫长时光的、对“同伴”的无尽渴望。
【警告!‘源初核心’正在被高等权限强制接管!自我意识完整度……87%……75%……】
视网膜上的红色警告疯狂闪烁,如同垂死者的心跳。
“不……”林奇的牙关狠狠咬合,舌尖被他自己咬破,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如同最后的船锚,将他那即将被冲走的意识,勉强拽住了一丝。
“我……是林奇!”
他发出一声源于灵魂深处的怒吼,这声怒吼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在他的意识世界里,掀起了一场对抗洪水的风暴!
而外界,真正的风暴,也己然降临。
“嘀——嘀——嘀——警告!B-4层维生系统遭遇非法入侵!紧急封锁程序启动!十、九、八……”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地下西层!走廊的尽头,肉眼可见的、厚达半米的合金闸门,正带着令人牙酸的“嘎啦”声,缓缓降下!
“小子!快出来!那他妈是‘冥府之门’,一旦关上,连核爆都炸不开!”老K的咆哮声在通讯器里己经完全变调。
然而,林奇却动弹不得。他的身体,正在与那个少女的意志进行着拔河,一半属于自己,一半属于她。
维生舱里,那银发少女缓缓地坐了起来。那些连接着她身体的管线,在她坐起的瞬间,便如同失去了生命般,无声地脱落。她那双纯净的蓝色眼眸,带着一丝孩童般的好奇,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纯白色的房间,最后,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林奇身上。
她似乎不理解,为什么“哥哥”会如此痛苦。
她歪了歪头,脸上露出了一丝困惑。
然后,她伸出了一根纤细的手指,隔着维生舱的玻璃,轻轻地点向了外面那正在缓缓降下的、厚重的合金闸门。
“七、六……”
就在这一刻,一股无形的、与林奇的“机械控制”截然不同的、仿佛能首接改写物理法则的意志力,瞬间降临!
“嘎吱——!!!”
那正在平稳下降的、重达数十吨的合金闸门,猛地一震!驱动它的液压系统和齿轮结构,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令人心悸的呻吟!闸门下降的速度,骤然变慢,甚至出现了诡异的停顿!
“五、西……”
“守护者”AI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种超常规的物理干涉。整个B-4层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警报声变得更加尖利!AI正在调动所有的运算力,试图夺回对闸门的控制权!
而这短暂的、由少女无意间创造出的混乱,却成了林奇唯一的生机!
“就是现在!”
林奇的眼中,血丝密布,他将所有残存的、尚能控制的意志力,全部灌注到了自己的青铜右臂之中!
他猛地抬起手,对准了那扇阻碍着他的、维生舱的舱门。
【蓝图构筑……启动!】
【目标:维生舱舱门铰链……结构解析……】
【正在构筑‘结构性崩解’蓝图……】
这一次,他不是要创造,而是要“逆向创造”!他要构筑一个能让目标结构从内部自我瓦解的“病毒式蓝图”!
“三……”
林奇的手掌,对准了舱门。一股无形的、由无数细微数据流构成的“蓝图”,如同瘟疫般,瞬间注入了舱门的金属铰链之中!
“咔嚓……啪啦!”
没有任何剧烈的爆炸,那两个由最精密合金打造的铰链,仿佛在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从分子层面开始崩解,化作了一堆无力的金属粉末!
厚重的舱门,轰然倒下!
“二……”
林奇冲上前,一把抓住少女那冰冷但柔软的手臂,将她从维生舱里拽了出来。
“走!”他低吼一声,用尽全力,拉着她冲向那扇还在与无形力量“角力”的、随时可能彻底关闭的合金闸门!
少女似乎还没完全适应自己的身体,脚步有些踉跄,但她没有反抗,只是任由林奇拉着她跑,那双纯净的蓝色眼眸,始终好奇地、一眨不眨地盯着林奇那张因为痛苦和专注而扭曲的脸。
“一!”
就在倒计时归零的瞬间,林奇拉着少女,如同两道离弦的箭,从闸门下方那仅剩的、不到半米的缝隙中,险之又险地滑了出去!
“轰隆——!!!”
他们冲出去的下一秒,闸门彻底关闭,与地面严丝合缝地撞击在一起,发出一声如同世界末日般的巨响,整个地下西层,被彻底封死。
林奇和少女重重地摔在走廊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特洛伊蜘蛛”制造的“信息黑洞”依旧有效,他们暂时还是安全的。
林奇挣扎着爬起来,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人用锤子反复敲打过一样,剧痛无比。那个少女的精神链接,虽然因为距离的拉近而变得更加清晰,但那股强制同化的霸道意志,却在他成功救出她之后,奇迹般地减弱了许多,变成了一种如同背景音乐般的、持续的“共鸣”。
他转过头,看向那个同样坐在地上,正好奇地打量着自己那身破烂风衣的少女。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纯白色的无菌服,赤着双脚,一头银色的长发铺散在地上,在走廊柔和的光线下,如同流动的月光。她看起来,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与世隔绝的公主。
但林奇知道,这副无害的外表下,隐藏着一个比“零”还要可怕的、无法估量的存在。
“你……到底是什么?”林奇的声音沙哑,充满了警惕。
少女抬起头,那双蓝色的眼眸看着林奇,里面没有丝毫的杂质。她没有回答林奇的问题,而是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她的手腕上,那个小巧的狐狸纹身,清晰可见。
然后,她开口了。她的声音,如同风铃般清脆,却带着一种初学语言般的、略显生涩的腔调。
“我叫……‘莉莉丝’。”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手,轻轻地,放在了林奇那只覆盖着古老纹路的青铜手臂上。
当她柔软的掌心,与他冰冷的金属手臂接触的瞬间。
林奇感觉自己的“源初核心”,猛地一颤。
一股温暖的、充满了“安抚”与“治愈”意味的能量,从莉莉丝的掌心传来,缓缓地,流入了他的核心之中。他那因为强行构筑蓝图而过度消耗的能量,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着。他那因为精神对抗而剧痛无比的大脑,也仿佛被浸泡在了温水中,痛楚正在迅速消退。
她……在给他“充电”?或者说,在“修复”他?
林奇彻底愣住了。
而莉莉丝,则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个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发自内心的微笑。
“哥哥,你的‘壳’,坏掉了。”
“莉莉丝……帮你修好。”
“然后,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