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的黄昏，夕阳给小小的村庄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姐弟俩难得地并肩坐在庄浪河边的老石头上，河水裹挟着未融化的雪疙瘩和冰块，哗哗流淌。
姐弟俩拿着坝上的石子往河里扔。无规律，无目的。
“姐，”继祖打破了沉默，声音有些低沉，不再是以往那种没心没肺的语调，“其实……在省城，也没你想得那么好。”
他捡起一块扁平的石头，用力掷向河心，石头在水面跳跃了几下，沉入水底。“爸妈特别忙，生意是越做越大，钱是不缺。可是……家里经常就我一个人。我小时候在出租屋害怕的不得了，自己在那画画打发时间，慢慢长大才不怕。他们总是回来的很晚，要么累得不想说话，要么就是打电话谈生意。根本不知道我在干什么，也不问我上课听不听得懂。只有老师打电话说我垫底的时候他们才会暴打我一顿。也不问我为什么垫底，就武断的说我我贪玩不努力。一家人……好像很久没有好好坐在一起，安安静静吃顿饭了。他们给我买最好的画具，交最贵的学费，可……”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好像除了钱，他们也不知道还能给我什么。有时候觉得，挺没意思的。”
“姐，爸妈经常说我要是像你学习好他们就不操心了”。
许焕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弟弟的这番话，让她有些意外，又似乎在意料之中。她看着弟弟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清晰的侧脸线条，那里褪去了几分稚气，多了些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迷茫和落寞。她想起在医院里他笨拙却认真的帮忙，想起他看到县一中时眼中的复杂情绪。
“我懂。”许焕轻轻地说，声音像河水流淌一样平静，“城里是方便，物质是好。可有些东西，是钱买不来的。就像爷爷奶奶这里的烟火气，像我们一起照顾爷爷时那种……一起扛着的感觉。”她转头看向弟弟，眼神认真而温和，“继祖，你有天赋，爸妈也全力支持你画画，这很难得。但记住，画画这条路，光靠天赋和钱不够，也得有文化底蕴撑着。别辜负了爸妈的心意，更别辜负了你自己。好好学习文化课，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沉迷游戏，荒废学业了。你的画，值得配上更深的灵魂。”
继祖抬起头，看着姐姐清澈而坚定的眼睛。姐姐的话没有责备，没有像父母一样盲目的骄傲，只有殷切的期望和一种沉甸甸的理解。他想起姐姐在病房里忙碌的身影，想起她在县一中拼搏的样子，想起她手腕上那块朴素却意义非凡的手表。他用力点了点头，眼神里多了份决心：“嗯，姐，我知道。我会好好学的。你……你在县里也要照顾好自己，别太拼了。”
“放心，我心里有数。”许焕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走吧，该收拾东西了。明天还要赶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