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的唐德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到底在什么地方，整个人轻得似乎只剩下“意识”。
但是他驱使着这样的身体往前“走”了一步。
本来应该被黑暗吞噬的身体，在无声之中出现。
而最先出现的，是唐德那一双锐利的眼睛。
眼睛里酝酿的怒火，撕碎了卢卡西刚才翻手间创造出来黑暗。
他很久很久没有流露这样的眼神了，过去他这样的眼神只出现过两次。
一次是火海中看到菲林尸体的时候，一次是被判有罪的时候。
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像唐德的披风一样，又像是一阵烟雾。
唐德突破黑暗，一掌根落在了卢卡西的下巴上，而卢卡西的下巴就这么被唐德一掌给震碎了。
又是这样，卢卡西发现自己在面对唐德的时候，又无能为力地跟普通人一样。
仿佛是在那一个瞬间，他忘记了自己是继承了大部分圣灵力量的存在，忘记了自己怎么去使用力量。
他不想往后退，可是谈不上有多巨大的冲击却在迫使他往后。
卢卡西狼狈地摸着自己裂开的下巴，一时间语塞。
疼痛蜂拥而来——这是他之前从没想过的情况。
当然，饱受病痛折磨的卢卡西是可以忍受这种剧痛的，只是他无法接受正在发生的事情。
他现在已经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得到了大部分的格尔格拉印记。
还是说，他现在数百个印记都是虚假的东西？
就算有被创世树复制出现的赝品，那也是力量的根源才对。
只要数量足够，那么他便是坐在了神座上。
只可惜，唐德完全不准备给卢卡西任何思考的时间。
“你的牙关咬得不够紧。”终于，卢卡西听到了唐德那沙哑的声音。
这久违的声音，如今在卢卡西听到竟然是充满了威严。
声音尚未落下，唐德的左手就砸在了卢卡西的右肩上。
“嗡——”
“嗡嗡嗡——”
卢卡西还没有从自己肩膀被砸脱臼的痛感中回过神，便听见引擎的轰鸣声。
一个老旧的引擎，在不断被拉动拉绳的过程中，逐渐变得狂暴。
地面在震动，每一寸空间都在畏惧这狂暴的引擎。
本来消失的暴君缠在了唐德手臂上，发出了野兽的吼声。
只要格尔格拉印记仍然存在，那么暴君就会一次又一次出现。
暴躁的恶犬可能不是可靠的看门者，但是绝对是可靠的破坏者。
卢卡西看到一只在黑暗中闪耀红光的野兽眸子后，一时间分辨不出来那到底是暴君的眼睛，还是唐德的眼睛。
唐德这最后的沉重一拳，精准地路在了卢卡西头上最脆弱的地方。
卢卡西只不过是相貌模糊了，不代表他的头不在——而现在唐德打的就是这致命的位置。
发出轰鸣引擎声的暴君砸在卢卡西头上的瞬间，整个世界都在离他远去。
他的思维也一并被这绝对的暴力给粉碎。
他在自己所有思维都被粉碎之前，呢喃道，“我不是...只差最后一步了吗？”
他就像是蜘蛛一样在背后观察、织网，然后等来了最后的时刻。
他耐心地引导着别人，目视着别人陷入疯狂后的毁灭。
这无数的自我毁灭，推动着卢卡西理解到更深远的事物。
一切都成为他集齐并掌控格尔格拉那力量的饵食——那一张蜘蛛网上，已经布满猎物的尸体。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成为那蛛网上的其中一具尸体。
第1540章 : 第一百零四章 登神（四）
卢卡西在承受了来自唐德的那猛烈一击后，不由得晕眩。
他能够感觉得出来，自己不是身体上受挫那么简单。
他艰难地恢复自己的神智，昔日那从容的样子此刻多出了几分狰狞。
现在他这个样子，更说明了他根本不像他说的那样“没疯”。
即使那面容模糊不清，但是卢卡西那眼神里的扭曲并没有比唐德少。
“为什么...”卢卡西不禁再一次质问道。
他明白这所有直观的、野蛮的攻击，都是唐德那内心的具现。
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唐德可以碾压自己到这种地步，唐德只是有一小部分格尔格拉的力量。
他摇了一下自己的头，全然不像是一个获得了超凡能力的人。
现在的卢卡西看上去更像是一个被打蒙的普通人。
他还想着要用拐杖撑住自己这随时都可能倒下去的身子，却发现自己的拐杖早就被打碎了。
“到底是为什么...”他懊恼道。
“到底为什么？”而一道声音出现，回答了他的问题，“因为你不够纯粹啊，小蜘蛛。”
卢卡西抬起头，然而并不见格尔格拉的身影。
这声音从他的耳边响起，钻入脑中，仿佛是从四面八方而来。
“他比你更疯狂，他的疯狂是那么的纯粹，不讲道理。”声音不断地靠近，让卢卡西毛骨悚然，“你的饱含着太多的杂质了。”
“你知道什么是杂质吗！杂质就是没有用的东西！！！”
他本以为格尔格拉应该在存在被稀释到会消失的地步，但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格尔格拉依旧是那疯狂的存在，无法被任何东西压制住。
只要卢卡西一天没有成为下一个格尔格拉，那么祂便会一直存在。
“所以我更喜欢那个家伙，而不是你。”格尔格拉那双干枯的手，蒙住了卢卡西的脸。
那双手冰冷到让人感到刺骨，“他才应该是取代我的那个人，哈哈哈哈哈哈！！！”
那狂笑着猛地炸起，几乎震聋了卢卡西。
“你有强大的野心，所以你适合巴尔图。”
“你追求着知识，所以你也适合难拓天。”
“你在编织着自己的蛛网，所以你也适合波尔维库。”
“你企图变革圣灵的格局，所以你也适合达贡梅鲁。”
“但是就因为你是这样的家伙，所以我才说你不纯粹啊。”
“我要的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希望看到的是，一个在疯狂的漩涡中不断挣扎的家伙。”
“你不是，你没有，你从一开始就不适合格尔格拉这个名字。”
“他才适合，他才拥有纯粹的疯狂。”
“现在他已经被逼疯了，越是疯狂，越就是能够跟我的名字共鸣。”
“你不行，你这种假装疯狂又假装理智的家伙，太不纯粹了。”
“哪怕是你集齐了我的所有力量碎片，都比不上只有几个印记的他。”
卢卡西无法战胜唐德，只要卢卡西用的力量是格尔格拉的，那么他就没有任何胜算。
这本质上就是疯狂者之间的碰撞，而正如格尔格拉所说的一样，卢卡西在唐德面前甚至都谈不上疯狂。
他的理由掺杂了过多的个人欲望。
“我有缺陷？”卢卡西突然开口问道。
他似乎是在问格尔格拉，也似乎是在问唐德。
卢卡西原以为自己这个问题不会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