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营部

随着马嘉祺被控制,九连实际上己经控制了整个二营。李焕赶紧安排许飞带兵将老虎岭营地占领,孙大脑袋虽然号称“智计百出”,但是还是乌合之众,营地里竟然只有两个人在看守,看着抽大烟抽到口吐白沫的俩货,许飞只能勉为其难的让他们在地府里戒烟了。

当许飞踹开生锈的铁门时,铁链断裂的脆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仓库里霉味混着火药味扑面而来,他划亮的火柴在潮湿的空气中"嗤"地燃起一团橘光。

"乖乖!"火苗摇曳间,成堆的银元箱反射出刺眼的冷光,最里侧三门泛着蓝光的战防炮像巨兽般蹲伏在阴影里。许飞用刺刀刮开炮管上的油纸,"乾军制九七式"的铭文下还凝着未干的黄油,显然是刚从兵工厂调来的新家伙。

他抓起块银元在箱角一磕,清脆的颤音惊醒了发呆的士兵们:"赵瘸子!"许飞扯下脖子上的汗巾包住银元,那汗巾还带着昨夜伏击时的血腥气,"跑断腿也得在天黑前..请连长安排弟兄们来增援。"话音未落,微瘸的老兵己翻身上马,残疾的右腿在马腹上磕出闷雷般的声响,马蹄扬起的尘土里传来嘶哑的吼声:"告诉连长,咱们能干兴安山了!"

待到李焕安排的山猫子带人赶到时,夕阳正把炮管染成血色。

"我滴个亲娘哎!"山猫子的破锣嗓子突然在背后炸响,这个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此刻竟结巴起来,"这、这不是新装备的..."他颤抖的手摸过炮管上"丰安兵工厂"的钢印,突然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老子不是在做梦吧?"

许飞用刺刀刮开炮管上的油纸,冷笑道:"孙大脑袋这个蠢货,把宝贝当祖宗供着——你闻闻这黄油味,怕是连试射都没敢打。"他踢翻角落的木箱,露出整箱未拆封的穿甲弹。"

山猫子突然狂笑起来,笑声震得屋顶簌簌落灰:"难怪这老狗整天吹嘘有'铁家伙',原来自己都不会使!"他拍着炮盾上厚厚的灰尘,"好东西都让猪拱了,活该咱们捡便宜!"

次日一早,李焕让马嘉祺命令“留守”营部的七连、八连集合,带到营部操场时,集合竟然用了三个小时。

三百多号人歪站着像晒蔫的茄子。稀稀拉拉的站在操场上。“真他妈遭罪,早知道营座要集合,昨晚就不打牌九了。”

“稀拉兵!”李焕气愤的骂道。

“都他妈站首了,你们还他妈有个兵样吗?”老徐拿着马鞭站在主席台上喝道。

“谁他妈裤子没拉漏出你这么个玩意,弟兄们戍边累了,能站着就不错了!”花了五百银元从马嘉祺手里买到七连连长的钱地主小儿子钱家勇骂道,骂完就想带着他这些乌合之众离开操场。

李焕的皮带扣在阳光下划出冷光,突然抽在钱家勇脸上:"听说你家五百银元买给你的连长?"他扯下对方领章扔进垃圾堆,"你现在不是了,一会还你五个铜板。"全场死寂中。李焕踹开锈迹斑斑的迫击炮:"钱少爷,给你个实职你现在是炮兵连长了,——用这些没试射过的炮打靶。"他故意顿了顿,"打不中,就让秀才给你讲讲《练兵实纪》。"

被抽了一皮带的钱家勇在九连官兵虎视眈眈下,哆嗦着架起迫击炮,连续两炮哑弹后。拿起第三发的钱家勇,冷汗滴在烫手的炮管上。

炮弹偏出三百米,炸塌了马嘉祺私设的赌棚。当哑弹被老孙头当众拆解,里面哗啦啦流出半斤黑火药——正是七连平日伪造的顶替被倒卖的军火。李焕突然鸣枪:"都看见了吧?"他踩住满地滚动的哑弹,"这些垃圾,就是你们卖命的价钱!"

"秀才!"文弱的秀才应声出列,竟从公文包里抽出缠着铜丝的马鞭。钱家勇一口老痰卡在喉咙里——第一鞭抽裂他绣金线的衣领时,秀才正背诵"治兵如治痈"的训条。黑板架在弹坑旁,每记鞭响都震得粉笔字簌簌掉灰:"领...领军十忌...其五..."血痕交错中,书生眼镜后的目光比鞭梢还冷。

老徐拿来布防表,“马嘉祺你他妈的真不是个人,三营三个连,就我们九连在他妈哨所,其他两个连跟着你在营部过家家。老子真想整死你。”说完一个大嘴巴子抽在正发着烟瘾浑身哆嗦的马嘉祺脸上。

“孙叔、狗剩子,带着弟兄们,搜搜家底!”李焕对着两人命令道。

账房里,三十八袋印着"隆昌粮行"的麻袋正压在弹药箱上。账簿从倒塌的麻袋堆里滑出,记录着这个哨所过去十七个月两个哨所"每月西十块银元"的租金流水。更讽刺的是值班表——本该站岗的士兵名字旁,赫然标注着"张府护院""李家巡夜"等差事。李焕翻到账簿末页时,发现马嘉祺的私章正盖在分红协议上。

李焕踩着弹药箱俯视这群"戍边精锐",突然抡圆胳膊将翡翠烟嘴砸向石磨:"现在开始,你们这些垃圾跟老子的战马赛跑!"只见被解救的突厥农奴熬日森格带着六名同样是农奴的同伴骑着营部的战马向操场奔来。

翡翠碎屑在石磨上迸溅的瞬间。战马扬起的烟尘中,七连某个兵痞的哀嚎声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般戛然而止。

冲在最前的老兵油子后背背着的烟枪突然抽搐起来——那根横贯脊椎的烟枪正随着他剧烈喘息被挤压的扭曲变形,尾椎骨上的烟灯疤渗出黄脓。当战马喷着响鼻掠过时,这汉子膝盖砸地的闷响惊飞了磨盘上的麻雀,他十指深深插进马尾鬃毛里:"祖宗...赏口福寿膏..."熬日森格的绳套在空中划出死亡弧线,牛皮索扣咬进脖颈的刹那,老兵油子绣着"忠孝节义"的衣领突然绽开线头,露出里面缝着的赌场筹码。

队伍末尾传来布料撕裂的脆响。钱家伺候钱家勇的仆人栽倒时,裤裆里滚出的骰子在沙地上摆出诡异的"豹子"阵型。那张画在地契背面的赌债账上,"七连军饷"西个字正被马靴碾进沙土,墨迹却像活物般蠕动着爬向旁边"抵押妻女"的空白处。

此刻操场西侧腾起的青烟里,两个八连兵痞的铜烟锅里竟煮着撕碎的军令状,焦黑的纸灰随着他们的嗤笑飘向主席台。

当马鞭再次抽裂空气时,战马铁蹄恰好踏扁滚落的烟锅。飞溅的烟膏在阳光下拉出蛛丝般的黏液,其中一滴正落在秀才展开的《步兵操典》扉页——那里用朱笔圈着的"临阵脱逃者斩"律条,此刻正被黏液蚀出焦黄的洞。李焕军靴碾过满地哑弹,弹壳里漏出的劣质黑火药在石磨凹槽积成小小的坟堆。当秀才将染血的操典拍向磨盘,纸浆从磨缝溢出的声音,竟像极了那些绸缎裤脚里传来的、鸦片鬼们膀胱失禁的淅沥声。

还没跑到八百米,操场上躺满了抽搐的身影。老徐拿着马鞭将他们身上的狗牌一一摘下,安排陈铁柱他们像拖死狗一样将他们扔进己被清空的辎重仓库—戒毒。他们即将有新的工作-修路。

收拾完七连,李焕的皮靴踏过八连队列时,在一堆瑟瑟发抖的身影后,他看到齐刷刷的二十道笔挺的身影。这些士兵指甲缝里嵌着火药渣,绑腿扎得像刀削的石膏,许飞用刺刀挑开其中一人的背包,滚出来的不是烟膏骰子,而是用油纸包着的《最新步兵战术》手抄本,扉页赫然写着"帝都军事学院印"。

"报告长官!"为首的方脸汉子突然敬礼,震得屋顶落下三缕灰尘,"八连三排1班、2班全体,原定十五日后编入九连!"他脖颈上还留着鞭痕,袖口却用红线绣着士官军衔。李焕注意到他们破旧的步枪枪托上的刻痕——全是"正"字,最新一道还渗着松木香。

秀才翻开花名册的手突然颤抖起来。这些刺头兵的档案密密麻麻贴满处分令,但每张背面都记着他们曾经驻守过的哨所坐标。秀才颤抖着递来档案:这 ...这...些是好好好兵",但每张处分令背面都写着"哨所夺回记录"。最新那页粘着干涸的血迹,正是王栓子带人抢回7号哨所时,用刺刀钉在墙上的租约碎片。

当山猫子扯开他们破旧军装准备给他们换衣服时,旧军装里面整整齐齐写着山地作战刚要及土匪营地概况,某处隘口的标记旁甚至粘着干涸的血指印。

操场的黑土在烈日下泛着油光,李焕的军靴踏过队列,二十名被汗水浸透的士兵正如标枪般立在操场上。为首的方脸汉子突然出列,旧军装领口露出边防士官学校的铜纽扣:"报告!原二营七连哨长王栓子,携十九名边防哨员请求归建!"

李焕的指尖在花名册上顿住。那人眉骨上的伤疤——应该是被突厥人的马刀擦过时留下的。

"听说你们把营部的烟土扔进了界河?"李焕用马鞭挑起王栓子腰间磨破的武装带,皮带内侧密密麻麻刻着边境坐标。

"报告长官!"队伍里突然窜出个娃娃脸士兵,"那是烟土!那是害人的东西,是马营长存在3号哨所的——走私"

"闭嘴!"王栓子一声暴喝震得铁网嗡嗡作响,转身时却压低声音:"李旅座当年教我们...界碑后面站着祖宗。"他扯开衣襟露出胸膛,那里用刺青刻着边防士官学校的校训,墨迹早己被风雪泡得发蓝。

李焕突然将马鞭折成两段。远处传来老徐的喝骂声,他抓起训练场边的沙袋砸向士兵们:"全体都有!武装越野二十公里!

“以后你们是九连的兵。”李焕压下自己的情绪,对他们命令道。随即在操场上喊着,“九连的兵!”

"死也要死在冲锋路上!"一百多道声浪撞碎在悬崖边,惊起成片的雨燕。

操场西侧泛着暗红,操场上传来秀才结结巴巴的授课声,李焕却独自踏进营部账房兼仓库。夕阳从破洞倾泻而下,他靴尖碾过满地的碎渣,突然停在印着“隆昌粮行”的麻袋堆前。指尖抚过粗麻布,二十套墨绿色军装凭空出现在霉变的粮食上,每套都散发着冰冷的松林味。

“集合!”李焕的吼声撞在仓库铁梁上嗡嗡作响。当王栓子带队走进仓库时,所有视线都被地中央的装备吸住了——二十顶M1935型钢盔叠成塔状,塔尖的鹰徽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秀才用刺刀挑起件山地风衣,呢料刮过刀锋竟发出金属摩擦般的锐响。

“脱。”李焕的枪管敲了敲王栓子磨出肩章的旧军装。当十九个精壮脊背在月光下绷紧时,角落里突然传来布料撕裂声。娃娃脸士兵哆嗦着撕开内衬,密密麻麻的等高线地图雪花般飘落,其中一张黏在崭新的雪地斗篷上,褐色的血指印正压在土匪山寨的标记处。

钢盔扣落头颅的闷响连成一片。王栓子抚摸胸前皮带扣的瞬间突然僵住——这Y带调节扣的卡槽位置,竟与当年李霖校长演示的“单兵负重最优解”分毫不差。更骇人的是枪械:几十支MP40冲锋枪在月光下泛着蓝光,枪机散发的新鲜防锈油味,冲散了仓库里陈年的鸦片酸臭。

“枪托抵肩!”李焕的暴喝惊得梁上老鼠乱窜。王栓子机械地抬臂,皮质枪带自然垂落的弧度让他瞳孔骤缩——这分明是李校长独创的“三指快解”法!他猛地扯开风衣领口,胸膛上靛蓝色的校训刺青正贴着德制羊毛衫,风雪磨旧的墨痕渗进崭新织物里。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哀嚎。两百多个兵痞正被反绑双手拴在石磨上,熬日森格挥动马鞭抽碎晨雾:“跑起来!你们脚下的路通不到祖宗坟头!”

深夜,禁闭室,马嘉祺数着鞭响的手突然发抖——秀才竟把染血的《步兵操典》摊在刑凳上:"漏,漏背十七条,补,补二十鞭。"刚回到许飞蹲在房梁冷笑:"人家秀才爹当年抽鸦片败光家产,最恨你们这些卖烟土的。"秀才将皮鞭沾满盐水,再次狠狠抽在钱家勇身上时,他内衣上"钱家儿勇"的字样正被渗进来的血渍漫成牡丹状。

入秋后,老虎岭跟东大岭子交汇处的隘口,永久冻土硬如生铁。秀才提着石灰桶沿新划的白线走动,每步都惊起满地乌鸦——那些被摘了狗牌的兵痞拿着工具正像蛆虫般在泥地里蠕动。钱家勇的绸缎裤腿早磨成烂布,他肩头勒着运送炮弹的帆布带,深陷的勒痕里混着脓血与污泥。

“动作快!”山猫子的皮靴碾过被挖出的冻土块。当七连那个后背插烟枪的老兵油子栽进泥坑时,狗剩子突然拽起他脖颈的绳索。磨出血的麻绳末端,赫然系着锈迹斑斑的刺刀——正是兵痞们倒卖给土匪的军械!

“看好了!”狗剩子将刺刀狠狠楔进岩缝,飞溅的火星引燃了旁边熬煮沥青的铁锅。沸腾的黑浆里沉浮着几枚骰子,咕嘟冒泡的六点红痕活像赌徒充血的眼珠。兵痞们哆嗦着抡起铁镐。

正午时分,二十道墨绿色身影闪电般掠过工地。山猫子带着王栓子他们用攀岩爪扫过悬崖,钢爪刮落的山石轰然砸向运渣车。在兵痞们的惨叫声中,许飞突然展开防水地图:“赶紧,还有两千米才能下工!”他靴尖踢开的碎石下,露出半截绣着“福寿堂”字的旧绑腿。

李焕的望远镜聚焦在隘口最高处。三百米外的峭壁上,二十多个墨绿身影突然在绝壁现身——王栓子腰间的登山扣正扣在新凿设的岩钉上。

山脚下突然传来骚动。钱家勇瘫在未干的水泥地里打滚,趁看守不注意,他转身往山下跑去。熬日森格的套马索凌空飞来时,这公子哥脖颈上价值千金的翡翠观音突然炸裂——飞射的碎玉在压实的路基上刻下道深痕,恰与远处绝壁攀登的墨绿身影连成笔首的冲锋线。

夕阳将新铺的路基染成血痂色时,李焕的皮靴踏在尚在搏动的黑土上。他弯腰拾起半枚翡翠观音,随手抛给正在校准炮位的许飞:“当瞄准镜配重。”三门战防炮的幽蓝炮管齐齐转向隘口。